媚娘回来时的窘迫样,润珠竟忍不住掩口而笑。
“我那件蓝色丝缎衣裳呢?”回转身,打断了润珠的话。
“在柜子里,我去拿。”润珠刚拿出衣物,就见完颜济进屋。
“王爷。”闻听叫唤,媚娘乍然,顿放下梳子,起身行礼。
“免了,好些没有?”完颜济上前微扶,触及丝绵薄袖,滑润酥至全身。再看她脂粉未施,长发披肩,白色内衫衬得娇小身躯玲珑有致,惊艳之神不免多作停留。
“好多了,谢王爷关心。”媚娘瞥见身前单薄,尴尬得速抓过润珠手上的衣服遮掩,完颜济才觉失礼忙移开视线,笑看她的慌乱,甚觉迷人。
“吩咐备膳吧,我过会儿来用。”完颜济借口出了房间,掩上门,笑了笑。
媚娘松了口气,忙穿上外衫,润珠拿起梳子替她梳理,乌丝挽成云髻,简单的配了钗环,湖蓝色猫眼石制的珠簪,插在发间零星点缀,齐眉下略施脂粉的脸,多了素净,少了新妇该有的喜气。
“再擦点胭脂吧?”润珠打开银制的胭脂盒,媚娘摇摇头,她便合上继续说道:
“王爷刚才见你还会不好意思呢,似乎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凶暴残忍,公主,哦?”润珠的调侃让媚娘突然沉下了脸,转过身直视她。
“这话不是你该说的,以后也不要再说了。”
“公主,你怎么了?”润珠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举着胭脂盒愣在半空中。
“我现在虽是金国的王妃,但在这个叫天不应的蛮荒之地,也是自身难保。宋军回朝后就是你我相依为命了,你所看到的完颜济,并不是等闲之辈,今日的恩宠迁就,明日就可能会是冷落责罚。如果你不谨言慎行,松懈了口舌,被抓住把柄,到时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你口口声声的喊我公主,但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来这里,是被逼无奈,你跟着我受累,我也是于心不忍。只要有机会,我就想法子送你出去,找个安稳之所过你自己的生活,不必再受制于他人。但是现在,你要学会保护好自己,时刻警惕,只要平安的活着,将来才有希望,知道吗?”
“公主,润珠知错了。从来没有人这样为我着想过,连我自己也不敢想,这辈子就属公主待我最好,我哪里也不去,伺候你一辈子。”润珠流着泪跪在媚娘身边,媚娘扶起她,抽出帕子替她擦拭。
“傻丫头,哪会有一辈子这么长,我在这里的日子不会久,我们终究是要分开的。你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听我的话,有机会一定要出去,找个容身之处,将来嫁人生子,安稳度日,才不枉你跟着我到此处来一遭。”媚娘拉着润珠的手,眼眶也不禁湿润了。
“那你自己呢?”
“我……,自然也会有我的归属,你就不要担心了。看,又把我的眼泪惹出来了,一会儿肿着眼睛,还怎么见人。”媚娘抹了泪,再望向镜中的自己,这是老天想要的结果吗?
‘他……,现在已安全抵达宋界了吧,只要安全,只要他安全。’媚娘心口莫名的痛起来,这个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国度和面孔,将是今后长久的归属,没有白墙黛瓦、没有溪水潺潺、没有笛声琴音、没有药香草青、没有前世、没有今生,没有仕林、没有媚娘;有的,只是相思,无尽的相思,伴随余生。这是自己的选择,所有的煎熬只能独自承担,只要他安全,一切无怨无悔。
是夜,宋军到达界内边镇,寥寥几杆黄缎旗在萧风中颤索,嘶嘶的紧挨着后方土营。炉上的水煮得沸,固安亲自灌了茶壶,泡了一杯递给仕林。野山茶,又苦又涩,粗口无香却能暖身,他苍槁的脸上有了波动。
“晚了,你去休息吧。”
“爹,明日……”握着杯子的指腹在沿口上磨砂,来来回回提着小心,只出不了口。
“明日就回去。”
“是!孩儿去睡了,爹也早点歇息。”不必再多说,固安信心已满,想着家人期盼的表情,他微微一笑,放下茶杯。
“夜里凉,多盖层被子。”见儿子下颚冒出的胡渣,每一根,很深很深,杂乱的,种在心里。
“知道了。”固安走后,仕林的目光瞬间冷却,他吹熄了桌上的烛,月光下,背影拉得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