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法就是什么也不做,陪着它一分一秒过去,但即使是这样,仍觉得它无情,不能再慢一点,停一些。握着素贞的手没有松开,侧眼见她双目紧闭,吐气如兰,岁月递增却未沾染她精致的容颜,一生最难忘的时刻就是西湖边那嫣然一笑的心动。一眼万语,万语难诉,诉不尽心头那份不曾减弱的依恋,哪怕是最后一秒,也要用尽全力,握住你的手。
眉头轻颤,素贞也未入睡,感觉到手被握紧,许仙的反常,另她不安,便在心里暗暗起局推算。
‘真是有心事,还是因为我。难道他在担心回天庭之后吗。对不起,官人,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希望在这仅有的三日之内,我们一家三口能度过人世间最平凡的时光,日后也能永远停留在你和仕林的记忆中,为妻此生就了无遗憾了。’一颗泪悄悄的从眼角滑落,在许仙毫无察觉之下,相握着的手里泛起了白光,一直蔓延到他的脸上,慢慢的,他耷拉着眼皮,困意渐浓,没过一会儿就缓缓闭上了眼,沉沉的入睡了。片刻,素贞轻轻松开他的手,坐起身来,见他一脸宁静还略带笑意,想必已进入梦乡,便痴痴的看着。数十年如一日,这张犹如初见的面容一直是她熬过无数磨难的动力,雷锋塔下二十年,潜心向佛,休习身心,终也淡忘不了前世的恩情与今生的相遇。不管多苦多艰辛,她仍觉得美好,岁月沉淀的细纹在许仙脸上,见证了他们一路走来,相携不弃的誓言。
‘不管今后为妻身在何方,我的心与魂魄将绕你左右,永不分离。’
清晨,空荡的触觉让许仙在一夜安睡后睁开双眼,素贞不在身边。回想起昨夜,明明没有睡意的,却还是不知不觉得睡过去了,猛地拍了一下头。
“哎,天又亮了,老了,不中用了,一宿也熬不过。”他扫视一周,屋内无人,料想素贞可能去了伙房,便下地穿衣,梳洗后,推开了房门,一阵阳光直射,他微微眯了眯眼,适应后张望着天空,万里无云,阴沉沉的,怎也亮得晃眼。
“娘子!”走近伙房,没有见到素贞,桌上倒是摆了清粥与两碟小菜,还冒着热气。大清早,素贞会去哪里呢?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在心里闪过,难道是……
“娘子……娘子!”他奔出伙房,屋里屋外,院前院后的寻找,仍不见人影。
千万不要是心里想得那种,素贞不会不道而别,不会没有交代的就离自己而去,不会的。于是,他奔出院外,跑到了对面,媚娘的家。院门敞开着,连房门也是,他直冲屋内,进了门厅,走向里屋,在卧室前停下了。一眼看见了素贞,便安下心来,又见小青在一旁,许是办事回来了。往下看,只见仕林半跪在床边,双手拉着媚娘的手阵阵低泣,视线才移至床边梳妆柜上那盏引魂灯,已没有了火光。再看媚娘,仍旧躺在床上,纹丝不动,犹如仙去,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媚娘,你终究还是决定不回,或许留在天上是最好的安排。你本就是玉兔,回到原点,至少以后的每日每夜,你是平安的。只要你不受伤害,我便感恩在心。若此时天上有知,请务必珍重,勿再惦念人间的一切,我会遵守约定,回朝完成大任,以慰你的一片苦心,媚娘,你安心的……去吧。”哽咽着再也支撑不住绝提的思念和悲痛,辗转轮回,几经离合,命运始终不解人意,拼尽已命,也依旧挽留不下想守护在旁的人,只叹情深缘浅,心未灭,缘已尽。
“媚娘这番决定,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对于你们来说,未必是件坏事。放开彼此,让时间来沉淀一切,只要对方安好,又岂在朝夕。”素贞手扶仕林双肩,俯身安慰着,眼中也泛着红,早已推算得知了媚娘有此决意,才事先与仕林恳谈,让他早有心理准备,不至于太过茫然无措,好在仕林是理智的,似乎也预感了今日之兆,悲伤难免,能面对与接受才是重要。
“娘,我明白。”仕林低低的回应,小青也无奈的摇着头,许仙没有打扰他们,悄悄退到了屋外。他完全能感受儿子心里的苦楚,分离过才知别亦难,何况是这般无止尽的期待,终究该有个结果,他相信仕林可以自己处理。想着自己与素贞的结局,心中也暗自神伤起来。世间因缘,浮沉如梦,无关情痴,奈何离殇。
广寒宫一处角落旁,媚娘的魂魄,一身洁白,倚着捣药杵,直直的盯着盛水的玉坛里,那清澈的映像。几日来,看着仕林的哀伤与呼唤,她痛彻心扉,却说不出话来。忆起在人世弥留的那刻,心中惦念的就是想要他回家,完成大任。可当时脑中出现的却是昆仑的农家小舍,他们曾相互陪伴、比邻而居的家园,一生中最难忘的记忆往往会在意识逐渐涣散的时刻越发清晰,而仕林显然是明白的,万念俱灰下才会抱着自己纵身跃下山崖。然而,回到月宫,嫦娥仙子冷冷的一句告诫,彻底了断了她心底还抱有不忍和不舍的欲念。
“文曲星以命换你留在这里,好自为之吧。”
是的,只要他平安,我还有何所求?往后能如此长久的相望即是彼此拥有了,感谢上苍厚待。仕林,再见了。闭上眼,一滴泪落在玉坛里,打碎了画面,瞬间已无波澜。
“哐当。”一声脆响,引起了众人注意,仕林低头一看,是那支陌生的玉簪从媚娘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