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恨那蒙兀鞑子言而无信,娶了我娘数年之后,又再次发兵南下。一路攻占沙洲、甘州、西凉府,最终又一次包围了中兴府。彼时都城内已是损兵折将,再无抵抗之力。我外祖父正一筹莫展之际,功德司有位大德师向我外祖父献了三条计策。” “其一,假意投降,但要求宽限三月之期,以安置城中百姓;其二,暗中联络灵州公主,命她伺机毒杀博尔济大汗,博尔济一死,蒙军必定撤退;其三,召集城中所有河工匠人,挖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将王宫中的金银珠宝全部转移,如刺杀博尔济不成,则用这些财宝,以图日后复国大计。” “我外祖父听后大喜,连忙派人一一照做。谁料那大德师乃是朔月教中人,早受那教主白寒尔指使欺骗我外祖父,为的就是侵吞白上国的财宝。我娘倒是听从外祖父的命令,不惜以身喂毒,毒死了博尔济,哪知蒙兀人听从博尔济遗言,非但不曾撤离,反而秘不发丧,将博尔济的死讯隐瞒了下来。三个月后,蒙兀人攻破中兴府,大肆屠城,城中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我李氏一族,无一存活,而王室财宝,也尽数为朔月教所吞。我娘毒杀之事暴露,又得知国灭,心灰意冷之下,将尚在襁褓中的我交给身边忠仆亲信,自己被蒙兀人追杀到黄河岸边,最终跳河殉国了......” 话至此,李红叶已是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这灵州公主着实称得上一声忠贞刚烈,阿英心中一叹,望向李红叶的目光不由带上三分怜惜。 李红叶粗喘了片刻,缓过气来,继续讲道: “我自幼被白上国遗臣养大,虽然身体里留着一半蒙兀人的血,却不屑与之为伍,兴复大白上国才是我毕生所愿。博尔济死后,众子为争可汗之位,致使蒙兀四分五裂,可惜我们势单力薄,白上国的遗民也几乎被屠戮殆尽,唯一的希望就是昔日被朔月教霸占的王室宝藏。然而没过多久朔月教也一夜覆灭,我养父带着部下和我,一边躲避蒙兀人的追捕,一边寻找朔月教的藏宝之地,日子过得甚为艰辛。” “如此十几年后,原来的部下们,死伤的死伤,离开的离开,叛变的叛变。又一次蒙兀人的追杀之时,养父为救我中箭而亡,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李红叶轻轻笑了笑,捋过鬓边碎发,纵形容狼狈,仍是娇美不可方物:“阿英姑娘,你瞧瞧我有什么?我用什么来复国?我只有这张脸,和这具身子啊......我已不记得我是十几岁有了第一个男人,也不记得这些年来我和多少男人睡过,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我就会去尝试,哪怕他只是骗我.....直到四年前,我自一个天下盟的马夫口中得知,有一张朔月教流传下来的古怪画卷落到了盟主杨雄杰手中,于是,我去了洛阳......” 阿英见眼前之人双目无神,两颊泛红,竟是到了回光返照之境,可她还是浑然不觉,兀自喋喋不休的说着话,似是要将她这些年压在心底的秘密全部说出来。只因再不说出口,这世间就无人再知晓了。 “其实杨爷对我确实不薄,锦衣玉食,夙夜专宠。我虽是公主与大汗之女,却从未享过一天富贵日子,那几年里,我甚至真的想过,若是就此放弃复国,留在杨爷身边可好?可我一闭上眼睛,就是中兴府被屠城尸骸遍野的惨状,就是我娘投黄河而亡的屈辱不堪,那是养父曾在我耳边日日夜夜讲述的故事,我良心难安,我别无选择,我若贪图享乐,我便是连猪狗也不如!” “我狠下心肠背叛杨爷,自己也是心如刀割,痛不欲生,只求日后有恕罪偿还的一天。可没想到,他也是别有所图,虚情假意。我不知自己是何时暴露的,也许是最初,也许是后来,我希望是后来,这样算起来,最初到底我也曾得到几分真心......若我从头到尾,都只是杨府的一寻常姬妾该多好......” 她的嘴边开始涌出大量的鲜血,眼耳鼻中也流下血痕,她挣扎嘶吼道: “不!我不想死,我不甘心!” 阿英不顾她满身血迹,将她抱进了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低声道: “不要怕,一点也不疼,很快的,很快你就可以和你娘,和外祖父团聚了。” “阿英姑娘,你、你是好人,谢谢......” 李红叶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声音越来越无力,最终,停止了呼吸。 那厢杜衡等人四处探查完毕,禀告玉央: “这大殿地砖上有深深浅浅的压痕,想必曾经堆放过金银重物,而穹顶之上,本应有宝石镶嵌的日月星辰纹饰,可现在宝石被全部取走,只剩凹槽。看来在我们之前,真的有人来过此地,将宝藏统统搬走了。” 玉央问道:“可留下尸骨?” 杜衡摇头:“那些人十分谨慎,不消说尸骨,就算一片残布都没留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