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央一边慢条斯理的吃鱼,一边轻描淡写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倘若有人生还,必定会来寻,但何日能寻到此处来,尚是未知。” 这日月山茫茫山林,要寻一处闭塞幽谷,却不知要寻到哪年哪月。许是明日,又许是今生今世都不可得。 “你不急吗?”阿英忍不住问道,“你本为宝藏而来,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更有可能终老于此,你不担忧失望吗?” 无论遇险还是逃生,此人从头到尾都不曾有太大的情绪波澜,他也不过弱冠之年,何以城府深沉至此? 玉央未语,只手下不停的将烤鱼剔刺食肉,两人之间一时沉默。 过了许久,久到阿英以为他再也不会理她之时,他却突然开口: “我来西宁州,本也不是为了宝藏。” “那为了什么?” “为寻一故人。” 玉央顿了顿,缓缓道:“十二年前,江湖中有一神秘人士,暗中招揽武林高手,前往西北关外做一桩大买卖,生死不论。因开出的酬劳极高,不少人为捞偏财,铤而走险。只是最终,他们没有一人活着回到中原。” “你那位故人,也身在其中?” 玉央点了点头。 阿英心中一跳:“十二年前?那不正是上一次赤月蚀,圣地开启之时?莫非便是这群人盗走了宝藏?” 只是不知,无人回返,是历险身死,还是被统统灭口了...... “应当是如此,当年她离开前一晚,我曾偷听过她与旁人交谈,隐约听到‘西夏’,‘寻宝’之类的话,故而这些年来,我在西宁州建琳琅山庄,一直寻找西夏宝藏的消息,最终找到了李红叶身上,由此牵连出朔月教之秘。” “你是如何知晓李红叶身份的?” 玉央只回了三个字: “逍遥楼。” 阿英了然。 若说这偌大江湖,最神鬼莫测,诡秘难猜的门派,非逍遥楼莫属。无人知晓逍遥楼总舵在何处,亦无人知晓逍遥楼的幕后东家是谁,只道逍遥楼手眼通天,耳目遍及天下,只要有钱,你能在逍遥楼买到想要的一切,无论奇珍异宝,消息情报,亦或是人命。 “我向逍遥楼探听西夏王室后裔的下落,不久后,得到的回复便是天下盟盟主杨雄杰府上的姬妾红叶,她在花楼挂牌之时,曾当众唱过一曲《灵芝歌》,这是西夏崇宗所作的宫廷宴曲,故而她必与西夏王室有关。我带人前往洛阳寻她,正逢她盗画私逃,于是便与她做了交易,她带我去寻宝,得到宝藏财富之后,我招兵买马助她复国。” 阿英皱了皱眉:“那神秘人做事颇为谨慎,圣地中不仅没有一块金子,也没有一具尸骨,一星蛛丝马迹都不曾留下,着实难查。” 会是何人得到了这笔富可敌国的财宝?这些年却又为何在江湖朝堂上悄无声息?明珠暗投,衣锦夜行,此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二人百思不得其解,沉默片刻,玉央忽而轻声一笑: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况且终老于此,又有何不好?” 忽明忽亮的篝火勾勒出他刀削斧劈般的侧颜,他低垂眼眸,敛去万般心绪,却又泄露丝丝缕缕不为人知的隐秘。 “人生于世,皆是身不由己,乐少苦多。你漂泊江湖,不也是刀光剑影,人心难测?哪里及得上这般漱石枕流,悠然自得?” 这番轻声细语飘散在静谧山谷之中,和着蝉鸣虫叫,朗月繁星,柴火劈啪作响之声,和烤鱼淡淡的焦香之气,让阿英不由一时出神。 她自幼长在深山旷野,此生最习惯,最向往,最难忘,最愉快的日子,难倒还是花花世界,功名利禄,生死搏杀不成?便正是这般封刀归隐,闲云野鹤,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倘若能就此无牵无挂,终老余生,又有何不好? 然而啊然而,人生在世,最是身不由已。忠孝节义,恩怨情仇,倘若她能决然放弃,当初又何必出谷入世,一脚踏入万丈红尘? 她闭上眼,似叹非叹: “可我有要事在身,不得舍弃。” “是何要事?” 她缓缓吐出四个字: “国仇家恨。” 哪怕飞蛾扑火,蜉蝣撼树,亦生死无悔,昼夜不忘! 其实她与那李红叶颇有相似之处,只是幸而又幸,她的境遇比李红叶强上了许多。 此言一出,二人又是沉默。 纵这一时一刻同舟共济,却终究是萍水相逢,各怀心事,默契不点破。 或许还不到时候吧,不过短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