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十月,白露霜降,草叶凋零,寒意四起。 若梅轩里,绡窗换作云母,纱厨更作棉帐,屋中炭火地龙烧得正旺,隔绝了室外的萧瑟严寒。 才出琳琅山庄,又陷世子府,兜兜转转,阿英终究是被颜玉央软禁了起来。他以裴侯夫妇尸骨做要挟,阿英不敢轻举妄动,况且如今她身受重伤,内力全失,当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她身边每日都围了不少婢女奴仆,寸步不离。为首的是世子府内宅二管家萨茉儿,另有两个贴身侍婢,如欢如意,二人无需做其他,只要她稍有异动,两女便立即跪下,哭哭啼啼的哀求。 这二人是一对妙龄双生姐妹,皆是汉人,生得一模一样,楚楚动人。二姝自诉乃是大宋忠良之后,北伐之战中全家为燕军所擒,姐妹自此沦为俘虏中受人凌/辱,万幸被挑来阿英身边伺候,若是阿英出了什么差错,她们便要被丢去军营充做军妓,恳请阿英大发慈悲给二人留条生路。 阿英听罢几乎想要仰天大笑,可悲可叹,这颜玉央当真是将她拿捏得分毫不差! 如此阿英索性不再下床,一心运功疗伤,期盼伤势尽快痊愈,内力尽快恢复。 然而颜玉央却并不让她安生,只要他在府中,便必定要将她带在身边,无论一日三餐,还是调琴阅书,呼之即来招之则去。哪怕她闭目不见,闭口不言,充耳不闻,消极以待,也毫不管用。 他步步紧逼,她亦寸步不让,他不知疲倦,她亦不甘示弱。 日子一日日的挨过,有时恍然间,她会生出一些个无关紧要的联想来。 辽东燕人是如何驯服海东青的?海东青生性凶猛,燕人捉回来后不打不骂,只不让海东青睡觉,而人也与之相耗,一连几天,海东青的野性被消磨殆尽,疲乏至极,便不得不认人为主,供其驱使了。 所谓熬鹰。 或许,颜玉央对她,便是在熬鹰。 不打骂,亦不凌/辱,甚至是锦衣玉食,精心以待,他要的是消磨掉她的锐气,挫平她的傲骨,让她心甘情愿归顺服从于他。 而她若不想屈服,便要比那海东青的心性还要坚韧,还要顽强。 她要撑下去,必须要撑下去。 . 立冬这日午后,阿英照例运功调息,她闭目盘膝,眉头紧锁,脸上忽白忽红,额间渐渐冒出汗珠,一柱香之后,终是胸口巨疼支撑不住,被迫收功。 如今她丹田内还是空空如也,全身七经八脉大穴闭塞过半,真气流转不通。一无疗伤丹药,二无外力相助,她想要仅凭一己之力强行冲开淤积穴道,打通阻塞经脉,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行。 长此以往,她当真是要成了武功全失的废人不可。 阿英不禁有些心灰意冷,软身倚在软榻白狐绒毯上,闭目思索对策。 颜玉央对她严加看管,世子府又高手如云,她若不能恢复武功,妄图逃出此地不亚于痴人说梦。而事到如今,又有何人能来救她?春秋谷师叔伯根本不知她深陷此处,卓航回碧波寨送信也不知能否沿着她留下的暗号寻来燕京。即便她能侥幸脱逃,千军破该如何,裴侯夫妇的尸骨又该如何?她断然不能置之不理,可是欲从颜玉央口中套出骸骨下落又何其困难...... 窗外北风吹得呼呼作响,屋内火盆烧得彤彤热旺,瑞兽铜炉熏香氤氲一室,房中四下静谧安逸,阿英不禁有些昏昏欲睡。 自受伤之后,她的身子变得极为虚弱,畏寒且嗜睡。 半梦半醒间,她在脑海之中不断回忆着那夜颜玉央所出招式,那掌法阴寒犀利,变幻莫测,与江湖上任何一种出名的武功都不尽相同。但阿英却总是有一种莫名熟悉之感,她绝对在何处见过。 颜玉央,靖南王府,北燕,她是何时同一善用掌法的高手交过手?是行走江湖之时?是在临安城中?还是沙场之上......是了!是当初北伐战场上! 刹那间拨开脑中疑云,她想起来了! 三年前开封府大战关键之时,官家赵淮突然下旨撤兵,裴昀与马腾将军奉命带两百飞黄军,掩护彼时在阵前督军的太子赵韧撤退,燕军得信后在途中聚贤镇设伏拦截。飞黄军乃是裴家军中最精锐的兵马,个个身手矫健以一敌十,裴马二人以少对多,浴血奋战,本已快要杀出重围,燕军中却突然出现了一绝顶高手。此人是个白发道士,着鹤纹道袍,年逾古稀,武功惊人,乱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顷刻间突破飞黄军防守,将太子擒了去! 二人为护东宫,拼死抵抗,马腾将军被此人一掌打碎了头骨,二百人被围剿几乎全军覆没,只余裴昀一人正被击在护心甲上,又有胯/下良驹托扶连夜奔驰回营,这才幸之又幸的捡回一条命来。 此后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