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一颗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突突跳动的声音仿佛是在擂鼓。
他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他是想对她母亲的牌位做出什么,还是他
“兰丫头”
就在苏若紧攥着拳头,做好了一旦他想干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她就不顾一切上前与他撕个稀烂的准备时,一声低缓的呢喃竟然从他嘴里轻吐了出来。
苏若像被电击了一样,整个人僵住了。
谢氏的乳名就是一个“兰”字,当年祖母还总夸赞谢氏人如其名,就像兰花一样高洁而清雅。因此那时候苏家的上房里,常常能听见这个称呼。苏绶当然是从来没唤过的,他在苏若心目中,从来就没有称呼过谢氏,不管是用什么称呼!
但眼下他竟然如此亲昵地称她的乳名,自然得就像是与至亲至近的人在耳鬓厮磨
他疯了吗?!
苏若脑子里嗡嗡地响,凝神再看去,他的手还抚在牌位上,但却他已经俯首向下,并没有再说话了。
火盆里的火苗还在闪烁,但他把脸埋在肘弯里,让人看不到。句偻着身子半伏着的样子,像是已经入定。
苏若缓下来那口提着的气,靠在柱子上,冷冷地望着那边的他。
眼前这一幕真是十足的好笑。他是在做什么?是在怀念她的母亲吗?他唤她“兰丫头”,一个做了夫妻十余年,却从来不曾给过妻子半点温情的人,有什么资格唤她的名字?碰她的牌位呢?再怎么惺惺作态,死去的人也看不到了!
她别开目光,发涩的眼圈逐渐模湖。
忽然苏绶把身子抻直了,抬起来的脸仍然是平静的。只是在凝视那牌位片刻后,扶在上方的那只手还摩挲了一下那个名字才放下来。
如此再跪坐了一阵,他忽然把火盆重新点起来。暗下去的火光重新亮起来了,他伸手入怀,掏出来一叠纸。这次的动作不同于他抚牌位的缓慢,他做得很流畅,但这叠纸也是纸钱,只不过是需要写上名字的那种纸钱。他一页页地将这些纸投入火盆之中,眉头又凝结起来,目光也变得锐利了。
“老爷,”门外的吴综这时候走进来,“前院来人了,说是宫里来了两位公公,是来宣旨的。”
吴综的声音里透着急切也透着惊讶。
苏绶停下手,当即就站了起来:“我知道了。去接旨吧。”
说完他取来火盆盖子,将盆里灰尽匆忙掩灭,提袍走了出去。
方才还充斥着烧纸味道的堂屋里,渐渐地又被门窗房梁本来的气味所掩盖。
苏若走出架子,来到堂前。
屋里还是原来的模样,除了谢氏的牌位稍有移动。
苏若伸出双手将它扶正,然后深深沉下一口气,转身朝外走去。
火盆里剩下的火星还在透气孔下忽闪,走到旁侧来的她蓦然又停住脚步,打量起这铜制的火盆。随后她蹲下来,揭开盆盖,里头的还有几张正在燃烧的纸。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她徒手拈起来,抖灭火苗,展开有字的那一面细看。
这一看令她差点没一头栽倒!
那上面写的竟然不是谢氏的名字,而是薛容!
皇帝与镇国公下达给苏绶的任务,使他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镇国公要求的是打造更新和更高难度的机括,但无疑如今的天工坊是困难的,或者可以说是做不到的。当韩陌拿着铜锁登门逼着苏家开锁,他就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但还是间接的,可这一次,这个压力便是直接落下来的了。这个关若过不去,那苏家也就要败在他手上。
在焦头烂额的刹那,不是没想过耍点狡猾的手段推脱,但那君臣二人已经谋略得招招不差,他纵有万般法子说出口,难道他们就没有办法让他认就范么?皇上亲自出马来配合镇国公唱戏,当着天子,谁敢不要命地跟他耍小聪明呢?
他没这么蠢,他只能妥协领旨。
但领了旨,他也是顶着苏家基业在刀尖上走。
所以皇帝赏了正三品勋位,这么大的荣耀他也根本没心思表示欣喜,回来也没提起。
没想到皇帝速度竟然这么快,他才出来多久?圣旨就送到家里来了!
到了前院,徐氏已经手忙脚乱地穿戴起来了,看他回来,也顾不了往日与他沤气,早就没帮他更衣换裳的事,立刻上前帮起忙来。
待收拾停当,传旨官已经喝过一轮茶了。笑眯眯地宣完旨,整个前院里就扬起了一片欢欣的气息!
苏绶打起精神谢恩,徐氏张罗着拿钱行赏,一会儿二房三房都闻讯过了来,学堂也放学了,苏家就这么热闹起来了。
苏若从祠堂出来,听闻四面八方喜气洋洋,连苏祈也闯过来报告喜讯,她却无动于衷,只看了他一眼就进了房。
阿吉在外叩门,苏若放了她进来。
“姑娘”
祠堂里的一切她是目击者之一,那纸钱上的名字她也看到了,薛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