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关上,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光线也暗下去了些。
鲍嬷嬷脸上的神情,也渐渐地黯下去。她走到榻前,在苏婼指着的椅子上挨边坐下去:“姑娘有何吩咐?”
“不是吩咐。”苏婼坐在榻沿上,平视前方,“我记得从前母亲在的时候,我有什么事也爱跟嬷嬷说,就像这样,我说着话,嬷嬷做着针线,如今母亲不在了,咱们说说话也很正常。”
鲍嬷嬷静默片刻,点点头:“姑娘想说什么,只管开口。”
苏婼看向她,说道:“我想知道,你跪在母亲牌位前的时候,心里不害怕吗?”
鲍嬷嬷怔住。随后交叠在身前的双手握了起来:“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以奴婢与太太的情份,即便阴阳两隔,也绝不会使奴婢忌讳她。我如何会怕?”
苏婼扬唇:“可是除了母亲,旁边还有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难道鲍嬷嬷也不怕么?”
“我……”刚起了个头,鲍嬷嬷猛然顿住,以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她:“什么祖宗牌位?我一个仆妇,如何能见苏家的祖宗牌位?!”
“明明当年母亲出殡之后,牌位移去祠堂,鲍嬷嬷也同去了,却说见不了苏家祖宗?”苏婼目光里升起了冷意,“你这话,可渐渐开始漏洞百出了。我都问到这份上了,你还打算跟我胡扯吗?”
鲍嬷嬷神情有了裂纹。
苏婼冷冷望着她,站在脚榻上睥睨她:“嬷嬷藏得好深,骗我也骗得好苦。我把你当亲人,当成半个长辈对待,而你却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些年就尽琢磨着怎么对付苏家,对付我赖以栖身的这片屋檐!你是想干些什么呢?是要把苏家搞得家破人亡,使我与祈哥儿无家可归?那我倒要问问,我苏婼欠了你什么,你要如此处心积虑地针对我?而我母亲又有哪里对不住你,你要如此迫害她的儿女?”
鲍嬷嬷胸脯起伏:“姑娘这话,奴婢生受不起,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跟姑娘过不去?”
“那这是什么呢?”随着苏婼话音,从谢氏牌位下拿到的纸条又被她拍在身旁茶几上,目光里闪现着火花:“你是母亲的乳母,她小时候是你带大的,你与她情份深厚。所以在她过世之后,你很想念她,也为她遭受过的冷落感到了忿忿不平。你因为疼惜她,所以对我们姐弟爱乌及屋。但这一切是真的么?不是真的,你跟在她身边,只是另有目的!”
纸条被平整地摊开在面前,鲍嬷嬷面肌开始颤抖,头抬了几次都禁不住落回纸条上,嘴巴张了几回也未能发出声音。
苏婼望着她:“我曾经十分不解,你这么疼惜我们,为什么不想办法为我们找个靠山?明明谢家有权有势,完全可以与我们姐弟保持联络,却为什么不?你的理由是不知道。如今我知道了,你哪里是不知道?你与谢家一丘之貉——不,你是谢家的安插在苏家的细作,你对内情了如指掌,你只是不告诉我!”
“姑娘!”
鲍嬷嬷在她的瞪视下攥紧了双手:“不是你想的这样——”
“而你跟随母亲到苏家来,并不是真心侍候她,真正的用处,是奉了谢家的命令,前来监视她的吧?就像母亲死后你们也没有提出回谢家,而是以侍候我们姐弟的名义留在苏家,继续执行你们的任务!”
苏婼压根就没有容许她做狡辩,甚至走下脚榻,逼近了她:“我母亲也在你们的计划里,是吗?”
“不是!……姑娘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苏婼冷笑出声,“母亲出意外的当天夜里,你与她在一起。我已经跟祈哥儿打听过了,那天晚上,他是听到庄子的府里有下人在议论有人在河里夜钓,所以才跑出去的。
“那可是夜里,是苏家的宅子里头,是谁把消息散播给祈哥儿的?只有咱们府里自己人才能够。
“你了解母亲一番爱子之心,也知道祈哥儿贪玩,所以故意引他出去,再在暴雨来临时又把消息透露给母亲,母亲即使知道有危险,也绝不会把自己的骨肉交给下人们。你捏准了她肯定会出去,然后也跟了出去。
“在洪水泛滥的庄子里,母亲失足落入沟渠,她想爬上来的,因为她还有一双儿女,而你却以救她为命,将她摁在水里活活溺死了她!是你借着忠心之名,亲手杀死了她!”
最后的话苏婼是从冰冷的齿缝里挤出来的,此刻咬着牙齿怒视的她完全变了个人,再也不是以往那个言笑晏晏随和自由的苏婼,她变成了地狱来的判官,正在审视着人间恶魂!
鲍嬷嬷身子颤巍巍地摇晃着,然后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姑娘!”
“你是魔鬼!”
苏婼掐住了她的脖子,眼里也浮出了水光。
鲍嬷嬷一动不动凭她掐着,用不多的气息挤出声音:“即便我有杀人之心,我又如何能在祈哥儿出门之前预知洪水会涌入庄子里?”
“巧了不是?”苏婼眼里阴冷的光不减,“那涵洞我去看过了几回,确认那石门的机括,就凭一个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