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陌出了常家后,急切的心情在沿途百姓安然的神色中逐渐平静下来。
虎符事关朝廷军防,宁氏提到了虎符,那么不管真假都得上报。可是正是这要紧之故,常蔚是怎么办到的?各屯营都有自己的虎符,一半在营中主帅手上,一半在宫中,有用之时皇帝分发给兵部,由兵部持虎符调兵。用完之后,虎符得立即交还宫中。常蔚身为兵部侍郎,他有足够多的接触到虎符的机会,但他如何能够留在手中不交?而皇帝也不催吗?
“世子,您怎么了?”
杨佑的询问使他回神,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几时已在路中央停了下来。
他蹙眉道:“我在想,皇上这几日让我在常家搜查的,难道会是这道虎符?”
杨佑深点头:“很有可能啊!”
“那皇上原先没让我查常家,是皇上也不知道虎符落在常家?”
杨佑想了下,再点头:“也很可能!”
韩陌睨了他一眼:“你还能说点有用的吗?”
杨佑挠头:“属下是真觉得世子说的很有道理啊。只不过皇上如果知道虎符丢失,为何不告诉世子呢?此事如此重要,皇上没道理卖关子呀!”
韩陌倏然直身,眼睛都直了!
杨佑说的没错啊,这么大的事,皇帝都已经让他去常家查了,有什么道理还要捂着?
这么说来,皇帝不知情,岂非更合理?
想到这儿他立刻打马:“赶紧走!”
此刻的乾清宫里,皇帝盘腿坐在罗汉床上,面前的炕桌上展开着几份奏折。躬身立在旁侧的太子,手里同样也持着奏折。
“你什么时候拿到的?”皇帝微微抬起了头,只是一双眉头还紧紧的皱着。
“就在刚刚。蜀中知府刘淮快马加鞭将它们递进宫来的。”太子直起身来,“去年父皇交代儿臣多多经管朝中矿藏,儿臣不敢有误,年初就向各省下达了谕令,这几个月地方陆续有折子上来,不过都是些日常奏报。唯独蜀中这边直到此番才有消息来。”
皇帝把奏折合上,眉目深远地望着前方。
太子端详了几眼,说道:“儿臣已看过这奏折,刘淮把蜀中境内的矿藏整理的极好,极清晰。不知父皇心中忧虑是为何?”
皇帝抬头:“你怎知我心有忧虑?”
太子微微颌首望着地下:“儿臣自幼在父皇身边长大,虽知妄测圣意是为不敬,但如今四海升平,父皇却独独着儿臣关注矿藏,想来这之中必有蹊跷。”
皇帝交合双手,不曾言语。
太子等候一阵,不见回音,深吸一口气,说道:“恕儿臣斗胆,父皇心中的忧虑,应该不止与兵部一案相关吧?”
皇帝目光忽然锐利。他问道:“何出此言?”
太子俯首:“儿臣不敢隐瞒,前番南城官仓失火和中军都督府防卫署出事的当夜,父皇当时虽然忧急,却无惊闻变故时的震怒,儿臣就觉得有些异常。后来父皇下旨给儿臣的时候,言语又意有所指。儿臣后来思前想后,从父皇调遣镇国公去中军都督府任职开始,父皇有一部分心力似乎始终放在六部所关注的政务之外。”
皇帝凝望他许久,神情渐渐缓和。“此事你可曾与人提及过?”
“未曾。便是连阿瞒成日在东宫行走,儿臣也不曾说。”太子目光澄澈。
皇帝放下奏折,缓声道:“你推测的不曾有错。朝中的确出了些问题。”
“儿臣以为只是常蔚陷害薛家之事。莫非这当中还有差错?”太子语意中带着警惕。
“常蔚陷害薛家铁证如山,还能有什么差错?便是有差错,就冲他豢养死士,盗取兵器一条,薛家也至少能有一半的无辜。”
“恕儿臣愚钝,若非此事,又还能有什么事令父皇如此忧虑?”
皇帝默语片刻,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护国铁券?”
听到这四个字,太子面容一怔:“就是传说中太祖皇帝驾崩之前留给文武两位辅政大臣的铁券?”
皇帝道:“自太祖之后,到朕为止,我朝已有四代君王,传说这个护国铁券一共两枚,一枚由文臣掌着,一枚武将掌着,分别是江南的江氏与太原的王氏。持有护国铁券的家族,累世不得入京为京官,但却身负文武传家,繁衍家族,替朝廷栽培人才的职责,大梁若有危难,这两家当举家族之力入京勤王,助帝室正统拨乱反正。”
“原来如此。”太子恍然,“这护国铁券,儿臣曾有所闻。据说太原王氏与湖州江氏乃是辅助太祖平定乱世的八大功臣之二,经历过建朝之初那二十来年的动荡,到最后也只有这二人对太祖,对大梁的忠心始终如一。只是后来却不知为何他们都迁回了祖籍,而儿臣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护国铁券,更没有听父皇说过,因而一直当作是传闻而已,并不存在。原来,这里面竟还有这么一段典故!这护国铁券,竟然是真的?而且还是赐给了王、江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