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京都后，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我与日高小姐坐在车站内，等待着归程的新干线的到来。

“请用。”

我将从自动贩卖机内买来的关东煮罐头递给坐在椅子上的日高小姐，我果然还是看不清她的脸，想来在列车上瞧见的一幕只是我的幻觉。

可那金色的夕阳下沉的那一幕，少女的身姿牢牢拓印在我的心底，令我难以忘怀。

“谢谢。”

她接过罐头，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我在她身旁坐下，她安静地挪动身子，与我隔开了些许距离。

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我确实做了十分唐突的事情，想来她还在埋怨着我，搞不好这回是要真的被她恨上了。

世人口中常说的说走就走的旅行，似乎不该用在我们身上。

不过我并不后悔，我看见了那样绝美的景色，对于如今脑袋变得不正常，甚至无法辨识女性脸部的我来说，那样的场景，足以让我永生铭记。

铭记某个九月的黄昏，我与年幼我近十岁的少女，一同见证了旅途的风景。

“户塚君。”她的声音依旧带有些许怒气。

“……是。”

“说实话，我内心还有许许多多想要指责户塚君的话，一言不合地将女孩子带到这种地方，你可知晓我有多么担惊受怕，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户塚君再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性，就没有想过我会害怕么？”

“……对不起。”

是我有欠考虑了。

“当然了，会跟着你过来的我，当时脑袋里肯定也有点不对劲，才会着了你的道，这方面我自己也有在反省。”

“……是。”

“你是什么是！”

“…………”

我似乎无论怎么回答都会招来她的不满，还是不要说话了。

然后下一秒，身旁的日高小姐忽然“噗”地笑出了声，犹豫这笑声实在是过于突兀，我以为她是在怒极反笑。

直到她逐渐发展成连续的轻笑，我才慢慢反应过来，她是真的在笑。

那笑声轻微悦耳，如银铃般叫人舒心，专业的女性声优，就连普通的笑声都显得格外动人。

“日高小姐，果然笑起来的时候最是好看。”

明明我根本看不清她的笑颜，却还是发出了这样的赞叹。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仿佛是故意与我作对一般，不再发出一丝一毫的笑，我心中颇感可惜。

没一会儿，我便听到细微却不加遮掩的叹息声。

“户塚君，如果不是渣男就好了。”

“人是会变得，温柔善良的人或许有一天会变得差劲无耻，犯下过错的人也可能会遇到发誓要改邪归正的契机。”

听起来像是为自身狡辩的借口，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句话并没有任何不对，只不过不适用于我而已。

“户塚君，遇到那个契机了么？”

“不晓得，但至少遇到了日高小姐，我很开心。”

“…………”

这算不上回答的回答，换来了她的一句“真是差劲的人呐”，我没有否认。

“嗳，户塚君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请问。”

“现在坐在我身旁的户塚君，究竟是真正的户塚君？

还是单纯为了吸引我，想要将我像她们一样推入深渊的，刻意捏造出来的户塚君？”

我有些怅然若失地抬头，车站内的顶灯照得我有些晃眼。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连我自己也分辨不出哪个才是真正的我了，我喜欢女孩子是真的，伤害了她们也是真的。

我能说喜欢是真，伤害是假？”

我笑着摇了摇头。

“大概……哪个都是我，哪边都是真的。

伤害了她们是真的，打从心底爱着她们，也是真的。”

如此，她便不再说话了。

我再度与日高小姐搭乘上了新干线，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坐了还不到一个小时，甚至没有走出车站，没有仰望星空，无暇分别两边的夜色有何差异。

归途的列车上，日高小姐一个劲儿地望着窗外高挂的明月，柔和的光辉洒耀大地。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她怔怔地望着车窗外，好似自言自语地说着。

我看向她，那句“你也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似乎犹豫了，已经拥有三名深爱着我的女友，这样的我还能继续去祸害无辜的女孩子么？

“嗳，户塚君，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她没有看我，依旧望着窗外，语气说不上热情或是冷澹，仅仅只是在说话而已。

“我知道。”

“户塚君应该有了解过吧，关于我的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