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夫的诊治下,乔氏很快就恢复了清醒。
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起了沈焰,秦建明的脸上露出一抹微微复杂之色。
“他和桑桑在客院,我没有让人去打扰他们。”
秦建明一开始的确是很想要去亲自见一见他,但最终却并未成行,并不是不想,而是近乡情怯。
想到因为他们的失误,让他在那样的地方吃苦这么多年,秦建明就觉得满心愧疚,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心情和脸面去面对他。
乔氏急切地询问过后,也沉默了。
她也生出了同样近乡情怯的念头。
她也很想见沈焰,但想到是自己当初的错误抉择,才害得他这些年过得这般苦,乔氏就满心自责愧疚,她觉得自己简直根本没脸见他了。
就在这时,外面丫鬟来回禀,桑桑和沈焰来了。
两人闻言,当即收敛神色,慌忙整理仪容,更是紧张地打腹稿,思考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沈焰的面容沉静,看上去似是非常冷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此时的内心究竟有多纷乱与忐忑。
桑桑握着他的手,给他眼神鼓励。
秦大人和秦夫人都是亲善之人,方才他们都相谈甚欢,现在知道了沈焰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他们对沈焰只会更加好。
桑桑相信,他们定然会是好父母,以前沈焰所缺失的,他们都会补回来。
但殊不知,正是因为彼此的关系揭开了,他们相处起来才会更加不自在。
沈焰不确定,他们在把沈睿当成亲儿子疼了十年之后,面对自己这个亲儿子,会不会生出些许类似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理。
沈焰不习惯让自己做个主动倒贴讨好的人,他习惯把自己的情绪都藏在心里,将自己摆在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
一进到屋里,桑桑便示意沈焰开口,沈焰抬眸看向乔氏,语声轻缓,“您没事吧?”
他没有称呼,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该喊她什么。
乔氏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眼眶中又不由得盈上泪意,只是被她硬生生地忍住了。
她摇头,哽咽道:“没,没事,我没事,老毛病了,养一养就好了。”
沈焰点了点头,“嗯,那就好。”
说完这话,沈焰就沉默了,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桑桑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以往他沉默寡言也就罢了,这个时候,怎么着也应该多说几句才是。
桑桑正打算自己开口说几句话帮忙缓和一下气氛,他们不好意思开口的,都由她来开口好了。
但秦建明却是抢了先。
他看向沈焰,语声沉缓,“孩子,你的身世,我们都已经知道了,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都怪我们大意,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认不出来,这才让你流落在外,白白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是爹娘对不起你……”
乔氏也终于忍不住,直接哭出了声。
“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是我错看了陈氏,是我害了你,你就算心里有怨言,我,我也无话可说……”
说到最后,乔氏已是泣不成声,秦建明的眼眶也染上了几分红意。
沈焰见此,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动容来,他的语气中不觉带上急切,“不,这些都不是你们的错,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这件事的主使沈家人,而不是你们。”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怪你们。”
听到最后这话,秦建明和乔氏眼睛都不约而同地亮了起来。
“真,真的吗?你真的不怪我们?”
沈焰缓缓点头,“当初您把我送走,也是逼不得已,而陈氏……她也不算十恶不赦,头几年,她对我其实也挺不错的。
她之所以会变,的确少不了她性格怯懦所致,但更多的却是因为沈大柱的原因,所以,您也不算是看错了人,所以您不必自责。
兴许这些磨难都是我命里带着的,合该承受这一切,才能磨砺成材。”
沈焰的这番话,再次让乔氏泣不成声,沈焰越是这般语气轻描淡写,乔氏心中就越是自责。
她觉得,沈焰定是在安慰自己,所以才会有意为陈氏说话,才会刻意淡化自己所受的苦。
但其实沈焰说的都是事实,此时的他心境也很是平和。
以前,陈氏对他的确还算不错,他所获得的为数不多的亲情关爱,便都来自于陈氏。
曾经的沈焰对陈氏更是有着深深的孺慕之情。
只不过,这种孺慕之情,在她一次次不敢反抗沈大柱,一次次对他所受到的不公待遇保持沉默的时候,就慢慢被消磨殆尽了。
她虽然没有直接苛待沈焰,但那种时候的沉默,也等同于是苛待他的帮凶。
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沈家里,为数不多的,对他还算不错的人。
但是沈焰的这番说辞却显然不能让他们相信,更不能让他们心里得到慰藉。
就沈家那样的虎狼之窝,陈氏那般怯懦无所作为的性格,能给沈焰什么样的庇护?她若真的能庇护他,有心庇护他,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赶出家门了。
眼见乔氏依旧泪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