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半步说,“电影马上要开始了,你还来吗?”
路明非没有回答,又是安静的数十秒钟,直到陈雯雯转身的一刻他才开口了,就像高气压的瓦瓮泄开了一条缝隙,白色的雾气,那些饱满的情绪争先恐后地从里面钻出来,在呜鸣中进行着高昂却沉闷的自述。
“其实林年以前跟我说过这件事的。”
陈雯雯停住了步伐,看向身后的男孩,他还是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他说我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嗯。”她轻轻点头。
“其实也经常有人跟我说别吊死在一棵树上,因为前面还有整片森林这种话。”路明非小声说,“大家都在说,高中初中时期的喜欢都不可能走到最后什么的...具体怎么说的我忘了,但大概都是那么个意思。”
“《一棵树和一片森林》,希腊作家爱贝罗书里写的。”陈雯雯小声说,“不要为了一棵树而放弃了整个森林。”
“嗯...还是你懂得多。”路明非低声苦笑了一下,“林年不止一次跟我说过这件事情,他说这个世界上有两万人会与你一见钟情,两万次一见钟情未必你现在遇到的一个就是里面最好的,更好的永远在下一个。”
“是这样的,一直都是这样的。”她说。
“我不这么觉得。”路明非轻轻抬头看向陈雯雯,“你还记得我们学校里那两棵歪脖子树吗?”
“记得。”
“很丑是吧...现在只剩下一棵了。”他说。
陈雯雯不知道这个男孩想说什么,但只要他在说她就不能离开,如果一个人认为自己的话没有重量,那么他从来都不会认真地去说话,可如果一个人认为自己每个字都很重要,那么他说什么,她就得去听什么,他认真说,她认真听。
“你说,如果一个人一辈子都没见过树,第一次看见的树就是那棵歪脖子树会怎么样?”路明非问。
陈雯雯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问题,所以没有说话。
路明非说,“其实我觉得我们每个人都是有一个学习的过程的...我们从以前开始根本不知道树是什么样子的,直到第一次遇见第一棵自己喜欢的树,才有了具体的印象...知道原来树是这个样子的。”
“就像我第一次看见树是那棵歪脖子树,以后我再看其他每一棵树都会忍不住拿她们跟那棵歪脖子树对比,觉得她们都没有那棵歪脖子树好...因为是那棵歪脖子树教会了我什么是树的啊。”
“......”
“我说的可能有些绕。”路明非微微抽了口气,“我只是想说...林年说有本叫《上海堡垒》的书里说过:世界上有两万个人会跟你一见钟情...但我觉得其实你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终究都是第一次那个人教你的。”
“每次林年跟我说还有其他人值得我喜欢我都没有理他,因为我不管看谁都像是在看同一个人...因为都是那棵树教会了我什么是喜欢,在走进大家说的前面那所谓的森林之前,我对树的概念都是你遇见的那第一棵树教给我的...”
“路明非。”
“所以之后看哪棵不一样的树都是她的影子,她的样子,低着头装作看不见走进森林里,走来走去还是会回到森林外那棵歪脖子树前,拿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在上面...毕竟是她教会了我什么叫喜欢的啊。”他说,“她教会了我什么叫一见钟情,她教会了我什么叫树,前面有一片森林又怎么样?我走进去里面谁都是她的样子啊,为什么我不心甘情愿地挂死在那棵歪脖子树上呢?”
“路明非。”陈雯雯说。
路明非微微顿住了一下,抬头看向垂着头的女孩意识到自己有些情绪走歪了,低头小声说道,“...嗯,你说。”
“对不起。”她说,“我其实有喜欢的人了。”
他愣了好久,蓄积起来了情绪忽然就垮掉了,抬起手想梳理下头发,但动了动手指就放弃了这个太费力气的动作,闷了好久咧开嘴苦笑一声说,“你早说啊...”
“对不起。”陈雯雯说。
“......”路明非张了张嘴最后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什么啊...应该对不起的是我,误会的时候你说不那么喜欢我,我都能听出你有一点喜欢我的意思,是我自作多情了...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是因为我不够好的原因才会被拒绝吗?”
“不会因为你变成什么样而改变态度,这才是真正的喜欢啊。”陈雯雯说。
路明非说不出话了,忽然笑出了声音,有些自嘲。
这时候走廊外忽然有脚步声过来了,是双胞胎里的徐淼淼,球一样滚到了洗手间前看着对立站着的路明非和陈雯雯愣了一下,迟疑几秒后说,“你们...在这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聊天呢。”路明非挡了一下腿侧的纸口袋说,“怎么了?”
徐淼淼愣了几秒看了一眼路明非,低头看向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