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姨(1 / 3)

商挽琴抬起眼,努力聚焦了一下,才看清他的神情眉头微蹙,神态如冰似雪,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之意。

审视

她有什么想说的

她先是困惑,而后恍然大悟懂了

她以前是“刁蛮愚蠢表妹”人设,现在虽然决定转型,但如果转得太突兀,反而会让人心生疑惑。这不,乔逢雪已经疑惑上了。不愧是当玉壶春门主的人。

那还得再演演。

她是被兰因会“养蛊式”养大的,身体对毒素的适应力非常强。这时候,她已经清醒得七七八八。

所以,入戏这种事,她信手拈来。

只稍一琢磨,她就露出个委屈的表情“我有什么话讲我还要问表兄,有没有话对我讲呢。”

“我都这么可怜了,被温香那下毒没死已经是侥幸,表兄竟然还质问我我倒要问问,那你处置温香了吗”

其实她是想骂一句“贱人”的,感觉会更贴人设。但实在骂不出口,便含糊带过。

她一串话讲太多,嗓子又哑又疼,勉强讲完后,就禁不住咳嗽起来。一咳嗽,嗓子也被牵得更疼,连带头也一起疼起来。

她这番模样,自己都觉得有点可怜。乔逢雪本是个体贴的性格,身边谁有个头疼脑热,他都会关切几句、主动给人放个假。

可现在,他没有丝毫动容。

这位玉壶春的年轻门主,拥着灰色的皮裘,坐在一张椅子上,苍白疲倦的模样显出病气,神态却很威严。那锐利明亮如寒星的目光,几乎能将人射个对穿。

“表妹,你若是以为我看不出,未免也太小看我。”

他声音平静如故,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毒虽然常见,温香屋里也备得有,但下毒的人不是她。”

“你现在喝了药,也没了性命之虞,我就想问一句是不是你自己下的毒,以此陷害温香”

屋里本就安静,现在却显得更加安静。她甚至听见了自己流汗的声音,但这当然是错觉。

这短暂的、近乎寂静的时刻里,她悄悄捏紧了被子,心想

啊,被识破了。

不愧是原著里吹上天的乔逢雪,曾经的天下第一驱鬼人不,就现在这个时间点而言,他就是实实在在的天下第一。

所以,被识破也不很意外。一开始,她也有考虑这种可能性。

故意退出玉壶春、故意给自己下毒,都是拿准了乔逢雪“不会不管表妹”的性格。她越是折腾,他越会感到必须管着她、对她负责,既不能让她出去祸害别人,也不能让别人祸害了她。

就算他看出真相,也不大可能对她撒手不管。圣父嘛,就是这样的,总是宁肯自己郁闷点、憋屈点,也要事事周全。

现在,只需要冷静地、按照预想的那样应对,就好。

夜色很安静,烛光也很安静。在这片安静中,商挽琴慢慢镇定下来,又思索了一会儿。

然后,她选择偏过头、不看他,眼里憋出一点泪花,委屈巴巴地说“怎么会是我自己,明明是那温香”

“够了。”

朦胧的静谧里,她听见他忍耐地、长长地呼吸一次。那声音不大,却实在不容忽视。

接着,他偏过头、用手抵着唇,低低咳了两声。就好像胸中压抑着太激烈的情绪,引动了他的病情,化为这病弱的响动。

“我没想过,”他单手撑着额头,低声喃喃,“我没想过,你竟不惜用自己的命来陷害她。如此莽撞你就这么恨她”

商挽琴立即声明“我不是,我没有,明明下毒的人就是她”既然乔逢雪摆明了不信,她也就能更放心大胆地说瞎话了。

果然,他微微摇头。

摇曳的烛光里,他侧脸轮廓宛然,清俊还似少年,但那微阖的眼睛、拧起的长眉,则显出了成年人式的疲惫。

分明他才是常年的病人。夜很深了,病人本该好好休息。但他守在这里,床还被霸占了。

商挽琴心里生出一点愧疚发现自己的“表妹”激烈地憎恨心上人,换了谁都会很为难吧她实在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也算闹得差不多了吧她想着,决定结束这场她自己都觉得好笑的对话。

她轻轻嗓子,幽幽叹道“我才是中毒的那一个,可表兄非但不心疼我,反而巴巴地维护温香。”

“我终于明白,我做什么都是碍你们的眼。表兄和温香才是心有灵犀,都巴不得我早点走”

“什么,碍眼嗯,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他长睫颤动一下,抬起头来,目光明亮锐利依旧。那份疲倦刹那一扫而空,仿佛从不存在。

“表妹,你到底要如何”他问得心平气和。

“我要离开。”

商挽琴翻身下床,不看他,跌跌撞撞往前走。“我走就是了。今后天高地远,我们再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