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有两种,一种是出于善,神明灵应,保佑一方,自然得到祭祀。另外一种是出于恶,对于无法降服的恶神,又不能逃走,那就靠祭祀妥协,奉上香火祭品,以求平安。 城隍本该是第一种,但如今却成了第二种。 因为流民聚集,县里的百姓反而不敢跟过来。 虽然水患害人,不是只害流民,但流民是危险的,因此能不接触就尽量不接触。 最后这一场祭礼,只有以刘胜为首的县官和流民参与了。 这一场祭祀本该由县令大人主持,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县令大人只能缺席。 由主簿念诵祷文,献上叁牲祭礼,祈求城隍开恩,驱散水害,换来天晴。 刘胜带着数量庞大的流民在雨中下拜,希望城隍大人能够恩典。 庞大的香火让城隍出现在城隍庙中,面对这样多的信众祭祀,城隍只是冷笑。 祭祀结束之后,雨色没有任何变化。 流民还畏惧神明的威严,只是苦苦等待,希望第二日天就会晴。 刘胜知道不可能。 城隍大人非但不会救人,甚至准备动手杀人。 这是个极其黑暗的夜晚。 黑云压城,滚滚云团如同黑龙的鳞片。 闪电和雷霆在云层当中交织着,狂风和暴雨倾泻着。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候,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刘胜站在县衙当中,没有点灯,只有偶尔的闪电照亮他的脸,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冷冽来。 什么时候好像见过这样的天象? 刘胜想起来了,是在梦里。 是今天了,是今天了!时机到了! 刘胜脱下官服,换上皮甲,带上腰刀,背上弓箭。头上戴着斗笠,外面照着所以,踩着一双黑色的雨靴,出了县衙。 “大人!”守卫县衙的官兵向刘胜施礼。 刘胜摆了摆手,道:“我去流民那边巡视。” 狂风暴雨,怕是容易吹跑临时搭建的棚子。虽然已经尽力寻找公私庐舍以安置流民,但因为数量庞大,最后还是将他们安置在东市,借着市集本就有的棚子又搭建了更多的雨棚,能让他们有个地方落脚。 刘胜在巡视流民的时候,曾繁也在巡视。 狐女遮住耳朵,以免被雷声惊吓,缩在曾繁身后,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略略显出一点绿来。 因为藏得隐蔽,所以还没有被人发现。 狐女忽地拉了一下曾繁的后襟,道:“往东边看。” 大风大雨本难以入眠,但这些虚弱的流民根本撑不住,再不安稳也睡着了。 此刻在东边墙上,一个浑身发黄的细长的影子在墙上攀援着,好像猿猴一样。 借着闪电,刘胜看到那个影子,枯黄的头发,骨瘦如柴,像是人,却没有人的模样,腰上别着一个黄布袋子。 这影子从墙上爬下来,钻进雨棚里,对着熟睡的流民桀桀怪笑,然后伸手就要取下腰上的袋子,就要从里面掏东西。 “夫君,那是瘟种袋,万万不可使让其打开。”狐女焦急道。 曾繁深吸一口气,顿时出声犹如雷霆乍响:“孽畜!尔敢!” 这声音震得那影子一个激灵,一时间愣住了。 曾繁如同豹子一样蹿了出去,飞起一脚踢在那影子的身上。 这样的动静,睡得再死也醒了,更何况还有一些没有睡的灾民。 众人只模煳看到曾繁踹倒了一个影子,从他手上夺下来一个什么东西,扔得远远的,然后骑在那影子身上,奋起老拳,左右开弓,打得那东西发出不似人声的怪异吼叫。 流民连忙端着火盆靠了过来,火光闪烁照应着,只见曾繁将一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怪物压在地上狠狠殴打。 狐女惊道:“小心,不要碰到那个袋子,这是疫鬼的瘟种袋,疫鬼专门传播瘟疫的邪物。” 流民大哗,连连后退。 只有狐女毫不畏惧,端着火盆遮住自己眼里的绿光,站在前面,道:“不要怕,这鬼靠瘟种袋播种,只要以火焚之,就会死去。” 那疫鬼被曾繁打得头晕眼花,不论怎么反抗,都只觉得有一座山压在身上。 曾繁喝问道:“你是哪里来的疫鬼,胆敢在我的地盘闹事,如实招来,否则我烧死你!” 那疫鬼被这浑身气血如同火焰一样的怪物打得嗷嗷叫,声嘶力竭,此刻听到拷问,连忙道:“我招我招!” “我是城隍庙速报司麾下疫鬼,奉城隍老爷之命前来播撒瘟种。” 此话一出,立刻如同点燃的火焰,瞬息间就把流民多日来的恐惧点了个正着。 “老天爷,城隍神招来水患、播撒瘟疫,这还有天理吗?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啊!” 一个年迈的流民痛哭出声,捶胸顿足。 曾繁大怒,举起这个疫鬼塞进一边的火盆里。 这疫鬼一碰到火焰,立刻就被烧成一道飞灰。 狐女小心翼翼捡起瘟种袋,把口袋狠狠扎紧,道:“要将此物封入坛中,以草木灰充填,埋入地下深处,方能隔绝后患,若是打开来,瘟种逃出来,立刻就是大疫!” 立刻就有人找出来坛子递过来,又从火盆里掏出草木灰,将瘟种袋放在坛子底,以草木灰填充,最后盖上盖子。 狐女叹息道:“将这坛子埋入土中,本该祷告社神,化解此物,但如今城隍杀人,又如何处置此物呢?” 被水患煎熬得心力交瘁的人一点就着,怒吼道:“他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就捣毁他的庙宇!” “不错,捣毁城隍庙,跟这邪祟拼了!” 正在此时,忽地又听南面传来一声尖叫。 曾繁脸色一变,带着流民赶了过去。 只见火盆的光中,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踩着一只鬼,这鬼的胳膊被一刀斩去。 他们身边,一个母亲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害怕极了,不住地啜泣。 这人的眼睛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