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庭大仙给临川王和通惠大王的咒语没有任何问题,因咒语指向月相仪,也看不出问题。 通惠大王曾经亲自试过这道咒语,能察觉到这是秘咒祭炼法器,能使人见月,却不知太阴主宰妖鬼邪神,本就是阴阳之理。 藏在地府本来可以躲避,藏在人间,避开满月也可以躲避,但念动咒语,便以神见月,在阴宫死籍上留下名号,就再也逃不脱了。 通惠大王念过咒语,但他法力高强,又有香火遮蔽、神通干扰,金庭大仙也不敢做手脚,只能藏而不发。 临川王念过咒语,但他此刻乃是正儿八经的人身,故而无恙。 但地府阴兵,哪怕是五大阴将,哪怕是句留部鬼王,都不要想能从月相仪上挣脱出去。更何况他们念咒的时间太长了,纵然月相仪一时间没有录下他们的名号,念了这么些时日,也该都录下了。 月相仪由此被他祭炼成功,已经显露神异。 除了月相仪这件法器,他自己的修行也精进不少。 他是五品道行,灵神日游,不惧日光。但经历南王指点之后,高屋建瓴来印证自身修行,如何灵神分化,虚实由心,已然不远了。 他在修行上确实无有不顺,他看起来不开心,是因为天灾,也因为人祸。 既然一切顺遂,那采雷官便不明白为何金庭大仙心情不好,看得他心惊胆战。 金庭大仙也不好跟他解释什么。 春耕之后,只有零星雨水,难解旱情。 而去年的旱灾减产,而后蝗灾绝收,又逢大雪大寒,饥民无数,流民遍地。 到了今春,江南也只是零星雨水,过江而去,便雨水更少。至长河南北,北至边陲,更没有多少雨水。 金庭大仙目光还看不了那么远,但逃荒逃难而来的百姓带来了北方的消息,从北边南下而来的飞鸟倾诉了北方的灾祸。 暑气日盛,流民更多,整个江南都忙碌了起来。 金庭大仙在神景宫又修行了一段时间,随着江南也被劫气的尘灰覆盖,他便心中也难以安宁。 修行之人上感天时,越是修行高深,对天地的变化、阴阳的变动和灾祸的生发就越敏锐。 萧道人蟾蜍食月之时就已经感觉到不妙,如今修行,往往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心有疑惑,刚好神景宫有这一个高人,他便来寻金庭大仙,想让他帮自己解惑。 但是到了金殿,却只有冲靖开着金殿大门,打扫着殿内的尘灰。 “冲靖,大仙不在吗?” 冲靖叉着腰,道:“师父,大仙带着采雷官出去了,也没说去哪。” 金庭大仙以往也时常不在殿内,只是这些时日都在闭关,出关以后也没有离开,倒是萧道人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了。 暑气渐高,为了讨一口饭吃的流民也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日头下赶路。 肚里没粮也没盐,若是倒下,就永远也不会再醒来。 树皮可以吃,观音土可以吃,更别提一大块倒在地上的肉了。 这一伙逃荒的人躲在林子里,窥伺着林子外的村子。 这里已经是吴郡了,人人都说江南富庶,鱼米之乡,吴郡风调雨顺,有神明庇佑,吴王仁德,广济灾民,逃到江南就有活路,到了吴郡就能生还。 他们是将信将疑的。 他们整个乡从东海郡逃荒过来,死了很多人。被盗匪劫掠过,被其他流民攻击过,年迈体弱的都已经死了,能活到如今的,无一不是青壮。 起初他们也只是普通流民,哪里有生路逃向哪里,没有存着害人的心思。 但是饿呀。 人在饥饿的时候就是野兽,什么都可以吃,只要能活下去,什么都可以做。 到了吴郡,总算有了些人气。但他们已经无力再赶路,迫切需要食物补充。林子的外的村子就是他们的目标。 人一多,胆气就壮,胆气壮,就什么都敢做。 饥饿把人的理智点燃,把人化作野兽,他们冲进了村子里,开始抢一切能吃的东西。 但这个村子不是第一次被流民光顾了,所以很快变成了一场小规模的战斗。 一方是想要活下去已经饿疯了的流民,一方是自己也活不下去更不想去死的村民。 木棍、鱼叉、石头,可以作为武器的物件都在手中挥舞,血很快就淌了下来。 “死人了!” 有人在喊。 但没有人在意,直到村民凭借着还有些力气的肚子赢了,流民拖拽着尸体走了。 两方眼中都烧着火,一边是饥饿的火,一边是仇恨的火。 像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吴郡已然是一个相较而言太平一些的地方了,有官兵,有赈济。 姑苏官府在上方山附近办了粥厂收治流民,不知道多少流民都如同牲畜一样被兵马看守着,以免四处掠袭,把吴郡都烧成焦土。 流民是收拢不尽的,不仅仅是外来的流民,吴郡的百姓,也已经活不下去了。 几个勾魂小鬼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拿着锁链拷走了在打斗中丧命的人的魂魄,有流民,也有村民。 但是他们并不急着离开。 他们在等,等那几个受了伤的流民意外死去。 他们受了伤,站不住,走不动。没有药可以医治,也没有体力可以恢复。 也许还不致命,但他们一定会死,一定会出意外。 这几个勾魂的小鬼很有经验。 果然,他们没有熬过后半夜。 勾魂小鬼心满意足,锁链拉扯着浑浑噩噩的阴灵往城皇庙的方向而去。 几个小鬼说着:“今日多收了几个客死异乡的阴灵,想必大人会有赏赐。” “做什么梦呢,你以为这是你收来的阴灵?”其中一个小鬼冷笑起来。 另外一个小鬼问道:“怎么不是?” 那小鬼幽幽道:“这些都是大人收来的,再多大赏赐,也和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