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是植物的繁殖器官。”一个声音说道。“所以你不觉得那些情人节赠花的人实在太直白了吗那简直就是在说接下来我打算和你性交。”
那人胸前抱着一大堆新鲜花朵说着煞风景的话,玫瑰在他怀中五彩缤纷,婴儿皮肤粉、鹅黄色、巧克力奶糖一样的甜粽色但最多的还是红色,鲜艳炽烈,没有一丝阴霾的火红。谭真仰着脑袋看,感觉那颜色很虚假。
那人把一捧花连着枝叶一起丢进机器里,从天而降的捣碎机锤头轰地砸在玫瑰那些饱满的骨朵上,花香四溢。但他留下了一支红得最耀眼的,伸手递给年幼的男孩“喏,你喜欢吗”
谭真望了望他。
这时候的谭真漂亮极了,孩童的眼睛在脸上占比更大,即使是灰色的,也不会有人把它们和严肃、冰冷联系在一起。而且他安静乖巧,天赋奇才注意,不是那种拿来跟邻里炫耀的智商检测数值,他应该被养在无菌室里严密保护起来,不过他没有。
他足够理解面前这人低劣的恶作剧,无论是明示还是暗喻的,但他还是依言接过他手中的玫瑰,然后被花枝刺伤了手指。
他的指尖渗出血珠,挂在白皙的皮肤上异常显眼。
“嗯哼。”那人捉住他的手看了看,然后动作熟练地给他消毒包扎。“现在你知道了,有些繁殖器官是危险的,但它依然是花。”
他从强制休眠状态中惊醒,关于花的梦境荡然无踪,眼前是一片狼藉的山茶号内室,舷窗显示的外部雷达实景中有陨石碎片匀速划过,看来他们逃脱成功了,只是不知道跃迁去了什么地方。
应该是有什么警报机制将他唤醒的,但山茶号和汤力都没有回应。谭真拖着身体从休眠仓边缘爬出来,头发和工作服上残留着大量的缓冲液,随动作快速蒸干了一部分,但还是有许多从连体衣上湿漉漉地滴落到脚底。他扑到旁边那台休眠仓上向里面看。
“季马。”他试图喊同伴的名字,一张嘴才发现自己几乎发不出声音,只好按了几遍唤醒按钮,还是没有反应。从检视窗看不到里面的人,只有雾蒙蒙的一片,他清楚有不小的概率他们撞上了非赛尔引擎出问题,里面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小块光滑的蛋白质慕斯,但也有可能他只是卡在里面了,抛下船员置之不理显然不符合工作手册要求。
撬不开舱门也没关系,只要离开船坞回到顶层去呼叫救援就好。谭真习惯性确认一眼系统面板,就这一眼,使他避免了一场可怕的灾难。
他看到了突然提高的副本难度,以及悄然变更的主线任务。
任务目标安全着陆
谭真缓缓将视线移到舷窗上。
不,这不对劲,舷窗显示的根本不是连接湿粮罐头号的雷达,这就是山茶号外部的景象,护卫舰不知何时已经从母舰腹中脱离了出来,正直面毫无遮蔽的宇宙深空
可湿粮罐头号去哪了
谭真有些头痛地回忆着失去意识前的片段,确认那时山茶号还是在船坞内部,和母舰一同进行的跃迁。他还记得进入虫洞前所见的花朵般绮丽的图像,人们往往会将超出常识的美丽事物视作妄想或梦境,但谭真分得出其中的差别,他认为那正是时空隧道另一端终点的景象,只不过被扭曲了形状,映在肉眼中才显得那么夸张。
可惜,现在已经不是慢慢回忆起因经过结果的时候了,意识到自己已经脱离母舰的同一刻谭真便已爬到护卫舰的驾驶席上,身体陷进全包围的座椅里,拉下安全阀扣上自己的腰。
如果你想问本文主角的金手指是否已经强大到了无师自通单人驾驶太空飞船不,他一点都不会。
但试一试又不会死人,谁叫这是个天杀的单人副本,而舷窗前已然不是没有参照的深空。山茶号被一颗星体的引力捕捉入怀,即使雷达半失效,他用肉眼也能看到一条跳跃着微光的赤红色弧边正在舷窗边缘逐渐上升,那是这颗行星的边际线,也代表着他正垂直坠落向它。
山茶号没有足够逃脱的动力了,即使有,失去母舰的它也无法凭借自身进行远距离航行,本次游戏只会以冻死在深空中作为结局。如今他能做的努力只有尽量控制降落的速度,像系统任务提前给出的答案那样安全着陆。
这提示完美无瑕,又似早有预谋,使得困于狭小驾驶座中的前皇后选手一阵不爽。
仿佛有什么身体中藏得特别深的部分受到了一次挑战,他以为自己已经把它埋葬得很好,可以不去理会,但事实上不行。埋藏起来的是它的根系,错综复杂地吸吮着他的血脉,一旦迎面泼上冷水,它便肆无忌惮地疯狂生长起来,让谭真紧盯着前方的灰眸里跳动着星点余烬。
这款型号的护卫舰原本就不是为长距离航行设计的,它的高压燃料储存仅供一次巡逻返回,如果要用于对抗引力谭真尝试计算了一下,完全不可行,这是陌生的星域,他在母舰上没读到有关此处的任何资料。
那么,还是依靠人类的直觉吧。谭真无可奈何地打开手动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