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帽术士料理好了自己那部分水手回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人们自动往年轻的术士身边聚拢,即便是已经被确认健康的那些也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怎么,他们被扎上瘾了吗
“让开。你们遮住他的光线了。”
术士挤开人群, 恢复少许精力的水手们在他的袍角接近时纷纷畏惧地避让。他凝视着这个年轻的野术士, 从前可没有野术士这个称呼, 白银的侍奉者们只是走在各自旅途上的过客, 他们投身于探索星象的奥妙, 捡拾历史的遗沙, 凝炼几何学与炼金术的公式有时只是一个转身,白银道途的门扉便会不请自来地在学者面前敞开。
如今却大不相同了, 圣父手中掌握着所有银术士的名册,叩门的钥匙需从这些导师手中获得,假如你的传承不位列其中便会被认定为野术士,从而遭到驱逐甚至杀害。一些人认为这是神秘学界与教廷日渐亲密的征兆, 那些曾经游离在世俗外不知所踪的白袍巫师们如今都成了蒙主圣召救死扶伤的好人, 可在术士本人看来, 眼下的情形还不如四百年前巫师被串起来拖上火刑架那会儿呢。
而这个年轻人, 他无疑具有惊才绝艳的天赋。他在恶劣的环境中仍然保持心无旁骛,双眼双手都不曾偏离分毫, 也正因如此初次接触银镜使用方式的他没有因微小的疏忽而令任何一人受伤。他知道旁人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尊显灵的圣人像吗或许他是知道的,但他不为所动,因为对虚荣的漠视正是为了更好地投身于下一次拯救。
沉浸在自己那份工作中的谭真甚至没有发觉对方的接近, 他很快适应了长久以来只是旁观而未亲自接触的这个世界的奥术。最为奇妙的是银镜刺进水手眼角的时候没有感受到人体应有的阻力,就如同导师所言,他的银碎片进入了非物质的层面,进入了此人灵魂封闭的前庭。如果他染疫病,此处应当遍布污浊, 但他和所有已被检验的人一样纯净无暇,身上的种种虚症只是因为伤寒和疲劳。
“你做得很出色。”
谭真没料到导师会在如此近的身后突然出声,但他也没有因此显得忙乱,而是稳妥而迅速地结束最后一人的检验,才起身按照记忆中的动作朝对方行了一礼。
兜帽术士还以礼节,查看了他经手的患者然后叹息“没想到我随手捡来的学徒竟是我见过最适合成为银镜侍奉者的。”
“您还有其他学徒”谭真说“更正式一些的”
这下可把对方问沉默了。
“几乎有。”他吐出那段经历像是做了个很艰难的决定。
“在上一个夏季到来前我曾想要培养自己的学徒,我花费不少时间看中了几个候选人,带着他们去前往北地的茹尔萨丘附近进行最后的试炼”
谭真的身形微微僵硬了一下。
“结果呢事实却是那是一群蓄谋已久的骗子。”术士阴恻恻地说“我好心好意地指导他们,他们却合起伙来刺杀我,骗走了我的斗篷与身份,将我耻辱地留在那个旅馆臭烘烘的床垫底下那群无耻的小贼还打着我的旗号大闹一番,就因为这个,我遭到了教会的严密监视,很长一段时间不得不像拴着链子的狗那样只能在圣城附近的林子里来回散步,直到最近才得以在没有两个以上侍从监视的情况下自由出行。”
“那实在是”始作俑者摸了一下遮掩容貌的面具确认它还完好无缺,干巴巴地说“实在是太遗憾了。”
“没有什么遗憾的,我也得到了该有的教训。你也同样要听着,我们白银僧侣在思维以外领域的羸弱注定使我们对陌生人保有更多警惕,倘若有条件,最好携带攻击性的秘法符文,越多越好。”
说着他摘下了兜帽,在那光滑的银色斗篷下是一颗闪闪发亮的秃头。
似乎从那次事故以后他就再也没蓄留过头发,或者他又“死”过几次总之这个造型被他完整地保留了下来,并且其闪闪发亮并不完全出自于脑袋本身,他还在头皮上用银粉绘制了好几道古老繁复的咒文,有时随着头颅转动它们会在光线下亮起一条条流光,看起来非常地神秘,而且非常地潮流。
至少现在的他不会被一只花瓶打晕了,谭真在心底默默道。也许他们的确是有着特别的缘分才能连续被无限系统扔到同一个地方两次不管怎么说,见到被自己小小坑了一把的人如今仍然安然无恙且朝气蓬勃的样子,谭真在惊讶之余也感到一丝欣慰。
相比之下对方可没有半点把新徒弟和从前某人联系起来的意向。在他的记忆中砸他后脑勺的那位是个不可理喻的混账,而面前这个不管谭真自己愿不愿意承认,他与天使之间的区别就差头戴光圈了。
不过为了尽量减少他的怀疑,谭真主动将话题从过去的回忆中引开“这条船上没有染瘟疫者,导师。”
导师重新将兜帽罩过脑袋,点点头“叫行会来送些吃的给他们吧,但不要让他们下船。黑瘟疫的病源也许会藏匿在他们的内脏中,人体内的气与液每七天循环一次,这七日内他们应当留在这里,确认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