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七爷回了家。
他一到家中,就把装着丁若宁的瓶子拿了出来。
在一楼的某个房间里,挂着三清祖师爷的画像,画像
而供桌面竟然装了同样的瓶子,起码有二十多个。
七爷把装着丁若宁的那个瓶子也放了进去。
房间里,突然回荡着丁若宁的叫骂声。
她骂得贼难听,把七爷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这要骂的是我,估计没几句我就得急眼。
但七爷气定神闲,权当没听见。
“我早说过了,生死大事的首条铁律,就是人死之后,一切爱恨纠葛,都跟生前无关了。”
七爷拿了一个蒲团,盘腿坐下后说道:“不遵守这条铁律,丁若宁就是例子,幸好今天把她逮住了,否则后患无穷。”
我点点头,没有再反驳。
“七爷,那本六爻玄机我看了这么久,还是只会算卦……”
我今晚跟着七爷回来,就是想向他请教。
为什么我只会算卦,其他的内容,我即便是看了,懂了,也施展不出来。
如果我只会算卦,那我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
别说丁若宁这种怨念极大的鬼,连刘静那样的,我都没办法。
总不能回回都让七爷来帮我们。
“学法是需要授箓的,祖师爷借法给你,你才能用那些东西。”
七爷摇头:“他要是不借法给你,你就算翻来覆去地看,看到老,也只会一些术数。”
我说:“可是我这一脉的祖师爷都仙逝了,我也没师父,他怎么授箓给我?”
七爷说:“他是觉得你心不诚,而且你对生死没有敬畏,你对你所学的道更不够坚定,你还只是学了术数,内心就衍生出了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但法术不是令人有所优越的,你有多大本事,就得承担多少责任。”
“就像王国富,他学这些东西的目的就不单纯,他纵然天赋很高,学了法又学了术,可这些只是小用,修道之路,真正为之大用的乃是道,一个人如果没有稳固的道心,法术就会让他自觉高人一等,走着走着,就走偏了。”
“你敢说,你内心没有优越感吗?”
七爷问得我脸都红了。
我没法在他面前撒谎。
算卦这种东西,能预知未来,这本就是一种超出常人的本事。
要说一点优越感都没有,那是假的……
我是俗人,自然有那一点虚荣心。
七爷说我不够坚定,说我对生死没有敬畏,也说我没有敬畏所学的道,其实他同样没说错,我确实不够敬畏。
我如果够敬畏和坚定,就不会放任丁若宁复仇而不管,还阻止七爷去管。
生死是自然规律,自然规律也是道的一环。
我应当遵循。
“其实没什么可优越的。”
七爷摇摇头:“人们常说入玄门之人,命中都会带有弊缺,鳏寡孤独总要占一样,但殊不知,是本身就有弊缺的人,与玄门有缘,他才会入玄门。”
“你命格有残缺,一下占了俩,‘鳏’和‘孤’你都占了。”
“你这一生注定无妻,即便你娶了妻子,妻子最后也一定会死。”
“你与父母无缘,父母难得活一个,活的那个你也不能与之相见,见面对方就得死。”
“你说,你这一生该怎么过?”
我内心被说得一阵悲痛。
我上无父母,一生又无妻,这是打光棍的节奏,以后肯定也没有子女。
“七爷,那我这么活着还有意义吗……”
“人如果不死,那就得活着。”
七爷说道:“怎么活,就得看你自己了,你既然入了玄门,就是与玄门有缘,而玄门接近天道,你既与人道无缘,何不去追寻更高层次的道,它也许能让你内心得到解脱。”
“就算你油尽灯枯的那一天,也没有追寻到这个道,至少下辈子,不会像这辈子这么难了。”
我好像悟了,又好像没有。
但我内心突然通透了很多。
既然人的爱恨情仇,跟我没太大关系,我何不一心一意去追求更高层次的道。
我得一心一意,才能让祖师爷认可我。
七爷端坐在蒲团上,结着道教法印,开始给丁若宁诵念解冤拔罪经。
他不是在给丁若宁一个人念,而是在给那些瓶子里,所有的亡魂念。
在那些普普通通的瓶子里,装的明明是亡魂,可也装着作为人的执念。
我取了一个蒲团,在七爷身后,跟着他一起念。
……
次日一早,我从蒲团上醒来。
醒得一脸懵逼。
我昨晚一直在跟着七爷念经,什么时候睡着的我都不知道。
醒来之后,已经听不见丁若宁的叫骂了,估计是知道七爷不会放她出来,所以她也放弃了挣扎。
我走出房间,发现七爷已经做好了早餐。
不过早餐很清淡,一碗清粥,一盘青菜,两个鸡蛋。
“七爷,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嗯?”
他抬头望着我:“梦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