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村,林家人一大早不等吃饭就聚在院子里,各有各的心思。
去年地龙翻身,今年入夏后又没下几场雨,交了朝廷的六成田税后,家里就剩三百来斤粮。
林老太一声咳嗽,林老头身子震两震,在鞋底上敲了敲旱烟袋。
“一早把你们聚在一起是有件事要说,今年交完田税只剩下三百多斤粮了,家里大大小小十几张嘴,别说挨到明年秋收,能不能挨过这个冬都不好说,俺和你们娘就想着与其一起饿死,不如把这个家分了,往后吃糠咽菜还是米面馒头全凭自个儿本事。”
“你们爹说得对,俺们都老了,顾不过来这一大家子,尤其是干活偷懒的和吃东西没够的!”
林老太说着话,大眼珠子直往林小满和林二虎姐弟身上瞄,“你们爹娘走得早,家里如今不容易,小满都十六了还不肯嫁人,家里也养不起这么多闲人。你们别怪爷奶心狠,三百斤粮按家里人头分十三份,你们姐俩占两份。家里的房子是你爹娘过世后盖的,你们姐弟就别想了,等会儿你们就搬去老屋那边住,刚好门前那二亩地就分给你们了。”
林二虎斜楞着一双三白眼,“奶,你想把俺和俺姐分出去就直说,没得指桑骂槐!”
“啥叫干活偷懒?啥叫吃东西没够?”
“你哪回买肉杀鸡不是把俺和俺姐支出去?俺姐是十六了,可俺们爹娘去年也是为了救爷奶才死的,俺们还在孝中,你们就逼俺姐嫁给三十多岁的老鳏夫,到哪也没这个道理。”M..
“你说俺姐吃得多,你咋不说俺姐力气大,干活一个能顶三个好老爷们?”
“俺小干不了地里的活,可家里的柴哪根不是俺从山上背回来的?倒是大伯一家十回下地九回找不见人你咋不说?不能俺们没爹娘撑腰,就把脏水往俺们身上泼。”
林二虎小嘴叭叭地一顿输出,气得林家大伯拍桌子,“小瘪犊子,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啥叫十回下地九回找不见人?你堂哥在书院里读书,你难不成还想让他放下学业去做泥腿子?”
“哼,堂哥读书,大伯和伯娘也读书?堂姐堂弟堂妹们也读书?再说,那还不是奶先往俺们姐弟身上泼脏水?俺这个做晚辈的都是和奶学的。”
林老太拍着大腿嚎,“老天爷,他这是怪俺和老头子害死了他爹娘啊,老二也是俺身上掉下来的肉,俺心里不疼吗?俺这是造了什么孽?早知道老二媳妇生的是这玩意儿,当初生下来就该扔尿罐里溺死!也不用等土埋半截了还要受这鸟气。”
林二虎还要开口,林小满在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别说了。
林二虎听话,闭上嘴,气呼呼地把头扭向一旁。
林小满起身,对着林老太和林老头福了福,“爷奶,既然你们已然想好分家,俺和二虎再说啥也没用,择日不如撞日,就去把族长请来,让族长给做个见证,这个家该怎么分,俺都听族长的。”
林老太立马不嚎了,“分家是自个儿的事儿,请啥族长?你当族长那个老糊涂的爹向着你们,你们就敢狮子大张口?再给你们添点,凑六十斤粮,再多一两都没有!”
林小满淡淡一笑,“不请族长也成,除了六十斤粮,俺们还要带走俺娘的嫁妆。爷奶屋里的拔步床,大伯伯娘屋里的箱柜,三叔三婶屋里的桌椅,还有铁锅一口,铜盆一面……”
“你怎么不去抢?”林老太一蹦三尺高,眼睛瞪得像铜铃,“进了林家门,你娘的就是林家的,想带走没门!”
林小满也不恼,只嫣然笑道:“按本朝律法,当娘的没了,嫁妆理应由亲子亲女继承,俺们这房没绝户,奶若是不肯归还俺娘的嫁妆,只能请族长来主持公道。俺手里有俺娘当年嫁进林家时的嫁妆单子,除了俺说的这些,还有整整八抬嫁妆。奶头上的银簪,大伯娘手上戴的镏子,堂姐嫁妆里的那副镯子,林家种的三十亩水田……等族长来了,俺把单子拿出来一个一个对,再去堂姐婆家也对一对。”
林老太想摸头上的银簪,自打老二两口子没了,她占了老二媳妇的嫁妆,哪次出门戴着这支银簪不被人羡慕嫉妒?
还是不可能还,门都没有!
老太太脸憋得通红,最后也只憋出一句骂:“给你!都给你们!忤逆不孝的狗东西!”
林家一早分家这件事很快就传遍整个大河村,前任族长林有旺得到消息,带了他现任族长儿子林大强,又叫上几个壮实的庄稼汉,赶上他家的牛车过来帮忙。
林二虎在院子里指挥搬箱抬柜拆床,林小满则忙着把她和林二虎的破衣服打包。
爹娘过世时他们姐弟只顾着伤心,哪会料到一直嘴能甜死人的爷奶会不做人?
回过神时娘的嫁妆都被藏了起来,对外只说找不见了。
那日家中进进出出人太多,林小满姐弟也没想到他们的爹娘豁了命救出的爷奶不做人,只当东西都被人偷了。
若不是去年堂姐出嫁,她在嫁妆里面看到娘的东西,还不敢相信爷奶能做出那种事情。
最后,林小满只收拾出两包破衣,虽然不能穿了,拿去当个抹布也不能便宜了这边。
见林有旺过来,林二虎跑过去,“二爷爷,俺奶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