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字体铁画银钩、刚柔相济、气度不凡。
金牌反射烛火的柔光,让人仿佛置身于大明宫,抬眼远望夕阳照射下,闪烁光芒的琉璃顶。
而宫殿前高耸的台阶上,站着大唐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
他身着玄黄相间的衮冕朝服,上绘十二章纹,系白罗大带,头戴冕冠,上垂白珠十二旒。
他开口说话,代表神的旨意教化万民、守护河山。
他目光如炬,看着仰视自己的二人,让李策和叶娇心神剧震。
这面金牌上,刻着“如朕亲临”。
如!朕!亲!临!
带着扑面而来的气势,这四个字击打叶娇的心。
“这是假的吧?”
“父皇亲自给的,不会有假。”李策俯身捡起那块金牌,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神情肃重。
“可如果是真的,为什么要给我?”叶娇不敢去碰,她向后退了一步,重重坐在床上。
“父皇那日,都说了什么?”李策耐心地询问。
只有清楚皇帝说了什么,才能推断他的意图。
叶娇双手托着脑袋,仔细回忆。
那个时候,军器监还没有着火。
叶娇受邀去顺嫔娘娘宫中吃饭,想要去看望病重的皇帝,却被内侍拒绝。待她离开宫门,皇帝又差人来请她。
紫宸殿的寝殿里,叶娇送了一册话本子给皇帝消遣,皇帝便送了她这个袋子。
“圣上先是吟诵《孙武兵法》,然后说要我去兵部,是觉得我胆大心细,夸我来着,”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叶娇眯眼笑了,“后来又说,待我觉得道阻且长走不下去,便可打开这个袋子。”
那时叶娇怀疑是什么至理名言,虽然心中好奇,但一直觉得日子还能过,也就没有打开。
原来竟是这个。
这道令牌,恐怕能够威慑百官、号令三军、为所欲为了。
叶娇想不通皇帝为何把这个给她,她也不想费劲儿去想。
动脑子的事,还是交给李策。
“道阻且长。”李策低声重复皇帝的话,若有所思。
“对啊,”叶娇笑道,“这不是诗经《蒹葭》里的一句嘛,‘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那是一首描绘情人思念对方,想要见面的诗篇。
“对,”李策道,“不过也出自荀子《修身》:‘道虽迩,不行不至;事虽小,不为不成。’也便是‘道阻且长,行则将至’的由来。”
“我知道荀子,”叶娇抬头道,“他是战国人,儒家,人称‘后圣’,不过因为教出了韩非和李斯这两位坏学生,荀子没少挨骂。”
但是这些,又意味着什么呢?
李策把金牌放进布袋,仔细系好绳子,塞回叶娇手中。
“这个要保管好,万不可遗失,也不能被别人看到。”李策道,“父皇既然交托给你,必有深意。”
“什么深意?”叶娇揉搓着沉甸甸的袋子,开玩笑道,“毁了字迹卖去金店!大捞一笔!”
李策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宠溺却又郑重道:“不要胡闹。或许父皇察觉了什么,希望在宫外,有人愿意不惜与人对抗,也忠君卫国。”
“与谁对抗?”叶娇满脸迷茫,“谁敢跟圣上作对?”
叶娇问完,一个念头忽然浮现在脑海中,整个人已经怔住。
自从皇帝病重,便由太子辅国。有能力阳奉阴违,同皇帝作对的,只有太子了。
“难道李璋要谋反?”叶娇蹙眉,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会。他等着圣上百年后,正大光明登基便好,没必要谋反。”
李策沉沉点头,也赞同道:“不会是太子。朝中某些皇子的势力,不比太子弱。”
会是谁呢?
叶娇在心中把那些皇子的能耐想了一遍,狐疑地看向李策。
“思思,”她说道,“我觉得你就挺强的,如今母妃已晋为贤妃,你又协理朝政,人人都说,你仅用一年时间,便让圣上欣赏看重,委以重任,未来不可限量。”
李策忍不住笑了。
他看着叶娇,像看着一个心思纯良的孩童,含笑道:“我不过是略尽绵力而已。朝中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有时候就算父皇想动,都没有那么容易。总之,你要妥善保管。你有这个,我出门在外,也能放心。”
起码不管叶娇遇到什么情况,她都可用这四个字保命了。
说到这里,李策便走到门口,吩咐青峰准备马车。
叶娇借故整理衣服,在屋内磨蹭了一会儿。她的视线迅速在内室掠过,思索有什么东西是李策必须带走的。
看来看去,看到一个箱匣。
箱匣两尺宽,楸木质地,结实轻便。上面雕刻梅花,古朴雅致。
李策从皇陵回来,便用这个装了几件便衣。后来他搬进赵王府,也只拿了这口箱子。再后来去赈灾,也用这口箱子装衣服。
听青峰说,这箱子是顺嫔娘娘的陪嫁。
叶娇有了主意,她打开箱子,掀开最下层的衬布,把“如朕亲临”的金牌放进去。
此去晋州,又要查弓弩,又要安抚百姓,需要这块金牌的人是李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