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很了解林镜,”格桑梅朵不甘示弱,竭力稳定心神,道,“但是你若杀了我,就算他找到叶将军,也没用!”
“如何没用?”叶娇道。
格桑梅朵用眼神示意护卫保持合适距离,伺机而动。她声音微颤道:“因为叶将军中了毒,只有我们吐蕃使团的药,能解。”
格桑梅朵不知道叶长庚还在不在人间,但既然尸体没有找到,总还有一丝希望。
“中毒?”叶娇手中的匕首有些颤抖,格桑梅朵趁机道:“是剧毒,啊——”
她忽然惊叫出声,吓得婢女瘫软在地,护卫也乱了阵脚猛退好几步。
那是因为叶娇偏转刀锋,在格桑梅朵的颈窝处狠狠划了一刀。
红色的血从少女的脖颈下汹涌而出,格桑梅朵浑身颤栗不停,忘记求救,也忘了该说什么话。
她以为叶娇会关心则乱,给她逃跑的机会。却没想到叶娇大怒之下竟然挥刀伤她。
“别说废话!”叶娇警告道,“让你的人都到船上去!”
护卫紧盯格桑梅朵,等待她的安排。格桑梅朵只觉浑身无力,几乎失去说话的本能。她想要按住伤口,却一动不敢动,勉力道:“你们……上船。”
这一句话甚至是吐蕃话,仿佛她惊骇之下,已忘了大唐雅语怎么说。
“所以是你给我哥下毒,”叶娇怒不可遏,“他护送你来到京都,路上甚至身陷狼群,险些死了。我们大唐人施恩不求回报,但绝不容忍恩将仇报。今日我就将你碎尸万段,一命抵一命!”
“你别……”格桑梅朵终于恢复了些神智,她恐惧又忧伤,解释道,“我是迫不得已,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活着。”
可是家国面前,哪儿有情谊?她来到这里,就是要搅乱大唐朝廷。要让皇子们自相残杀、血洗皇室宗亲,牵连无数人砍头、入狱、流放。
那些有勇有谋的皇子和朝臣,才是大唐国祚绵延的根基。
“解药呢?”叶娇问。
既然中了毒,当然要找到解药。
格桑梅朵抬头看向婢女,僵硬道:“给叶小姐解药。”
婢女迅速从衣袖中取出解药,却又犹豫着,摇头道:“殿下,万一她拿到解药,不放人呢?”..
“把解药放在三丈远处,”格桑梅朵的头脑逐渐清醒,“本宫上船,叶小姐拿解药。”
“不成!”叶娇拒绝道,“我要带你找到我哥,等他吃下药,安然无恙,再跟你算账。”
谁知道这女人给的药是不是真的?
“叶小姐这么做,就是不顾两国邦交了。”格桑梅朵的伤口继续流血,她却已经没有那么慌,“本宫也绝不会忍受那样的耻辱。不如你杀了我,我的人再杀了你,咱们就在这黄河边,都不活了。”
“你如何保证解药有效?”叶娇问,“要不然你先把毒药吃了,再解毒给我看。”
格桑梅朵显然不会以身试药。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自嘲道:“因为我真的不想让他死,我喜欢他,从千里同行来长安时,我就喜欢他了。”
一滴泪水落在叶娇手指上,那么滚烫。
骄傲清高的吐蕃公主哭了。
“我暂且信你一次。”叶娇并未被她感动,只是不想再耽误时间。
若真的喜欢一个人,就算立场不同,也不该肆意伤害。
去拿解药前,叶娇拽下了格桑梅朵的金项圈。
项圈由纯金打造,上面缀满各色宝石,还对称悬着五颗金铃。
“这个是证据,”叶娇解释道,“若我哥的毒没有解开,我就以此为凭,求圣上重惩吐蕃!”
格桑梅朵向船只跑去,叶娇也已经拿到解药瓶子翻身上马。隐隐约约,她听到格桑梅朵在制止部下。
“不要放箭!”
叶娇回头,远远见格桑梅朵站在甲板上,一只手捂住伤口,目光阴郁地看着她。
护卫们已经取出马匹褡裢下藏着的弩弓,格桑梅朵却伸开另一只手,拦住了他们。
叶娇心道你就算放箭也射不到我。
她的马闪电般冲进密林间的小路,远离普通弩弓的射程。
甲板上一时有些安静。
万万没想到躲过了白泛兮,又遇到叶娇。公主受伤,还损失了一瓶解药。
“殿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护卫询问格桑梅朵。
“你们想家吗?”格桑梅朵问。
她说着抬头看天。
天空灰蒙蒙的,虽然是清晨,却并不明亮,也没有故乡那种天高云阔、没有深邃的蓝和贴近地面的白,没有飘扬在道路两边的,浓艳小花。
“还真是想家了!”护卫们不敢说话,婢女回答道。
“先别急着回去,”格桑梅朵按紧伤口转过身,笑了笑,“先让我们北上,为我们的家,再做一件事。”
护卫退后一步,半跪应声。
“遵命!”
黄河水流湍急,逆水行舟有些慢,格桑梅朵立在船头,看向西边。
这一次回去的路上,不再有那个赤诚英武的少年人随行救护。
“请原谅我……”她喃喃自语,声音落入水面,被船桨卷起的浪花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