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坤也想在西南逗留,但是来自永安的敕令一道接一道。
坐在皇位上的人,不光是在防备功高盖主的歧王,甚至连他这个叔叔,也怕他将西南收拾了、之后拖延在当地一去不回,成为大宗的下一个心腹大患。
平叛过后,他身边的人搜遍了城里城外,都没找到飞廉的踪迹,而在他本来中了毒、迷迷糊糊的那些时日,因为大夫对蛊束手无策,所以只能用普通汤药给他吊着。
他人是回了永安,心却留在了西南。
走之前还让人留下了很多的书信、令牌,就怕那个官话都说不利索的傻子找不到他,不知道他在永安。
后来他在王府里日日等。
也等不到那只蝴蝶来找他。
沈泽坤想,是不是那人看到了书信上的东西,知道自己骗了他,忽悠他下山、却不是带他去中原旅游,见识广袤天地,而是带自己去禁军营地,而为了和朝廷打仗,土番派去各部落的人都在征税,征人,征药。
他听过飞廉指出,对方攻城的人里有自己部落的族人。
那时候,那只小蝴蝶的眼睛是黯然的。
为此,沈泽坤怕他看在族人的份上,跑出城遇到危险,所以让身边的人看着他,分了一些亲卫去守他,那只小蝴蝶每日走不出自己的屋子,在他被战事耽误、偶然匆匆路过院子时,那双眼睛都会倏然亮起来,又慢慢暗下去。
直到沈泽坤因为被围城,迫不得已喝了被投过毒的井水,身体衰弱下去,这座城都要变成死城,那些亲卫又哪里来的注意力看着他?
所以一直乖乖听他话、待在屋子里的人溜了出来。
来到他的身边,摸着他的脸颊,喃喃地说了很多话,有些是苗语,有些是官话,沈泽坤病得糊涂,一句也听不清,只能看懂飞廉很悲伤的神色。
和最后的那一句,“别生。”
……
在腹中有孩子的时候,沈泽坤才惊觉,因为西南这趟实在太凶险,他很多事情都顾不上,自然也顾不上信期发作,被种姻缘印,那些胡乱为了纾解欲望之后的避子汤。
所以才会怀孕。
他成为雍国公之后,知晓自己是什么身份,时刻不忘谨小慎微,不想惹皇帝不快,尤其他知道自己侄子眼中的权欲有多重。
阿澜已经被皇帝忌惮,他若是不小心也得了皇侄厌弃,这两人之间必定会伤一个,他百年后如何有脸面去见兄长,连两个孩子也没办法看好。
他只祈求这兄妹相残的时间,能够来得更晚一些。
然而他很快顾不上朝中局势了。
他的肚子越来越大了。
很莫名地,沈泽坤直觉这小孩不能让沈景明知晓,于是他写信说自己去了西南一趟,离家乡太远,忽然很想家,要回旧地去住一段时间。
沈景明对他意思意思嘘寒问暖,想到他在西南这一趟的艰辛,也没怎么坚持,还是准允了他离开。
沈泽坤
做好了掩护和伪装,在车马的颠簸里,半边思绪在想那大片大片的蝴蝶,剩下的则是在想,自己现在再让人送信过去,说不在永安、在燕城,那傻小子会不会昏了头,能找到路吗?
跟着他的家仆看着他的模样,常常欲言又止。
却谁也不敢和主子说,这孩子不能留。
在整个怀孕期间,沈泽坤很奇异地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反应,甚至偶尔睡醒起来,觉得这小孩还挺乖,应该是像那只单纯的小蝴蝶,一点也不闹腾,永远懂事,永远会维护他。
府里的老仆知道他在西南的事,终究是怕他留下什么旧伤,所以请了医师不说,还贴出重金求苗医的悬赏出去,用词含糊,永安那边倒是更信了他是身体不好才会旧地休养。
在他怀胎八月的时候,恰有游荡在北地的苗人揭了布告上门。
那人看到他的第一眼,背着的大篮子里就有什么窸窸窣窣在动,他侧耳听了半天,对着沈泽坤“咦()”了一声,随后拱手道:这位大人,您腹中的孩子不能留。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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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泽坤差点让人把这庸医打出去。
直到他不紧不慢说出第二句,“您体内这是‘阴阳双生蛊’的变种,一般双生蛊用来续命,二者同生共死,夫妻、母女之间,只要种了这蛊,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你体内大不同……我以为会这样养蛊的人已经失传了,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
什么叫变种?
什么是不同?
沈泽坤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
而这预感在苗医为他把脉,又让他给点血喂养自己身侧葫芦里的虫之后,达到了巅峰。
那苗医说,他本来中了一种很厉害的蛊毒,身体是要如草木一样衰败下去的,这毒太阴损,有违天和,不知要死多少人和多少毒物才能提炼出来……
可是有人给他阴阳双生蛊的变种,让他体内的那种剧毒转移到了孩子身上,连带着他曾经体内暗藏的一些污垢与伤,都会在养育这孩子的期间慢慢转移到胎儿身上。
这孩子不该出生,倘若在腹中就引产出来,就只是他排出污垢的承受体罢了,这样对他是最好的。
倘若让孩子满月而出,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