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浮光的话奇异地令一个要给、一个在推的两人陷入思索。
不过沈惊澜向来在自己不太擅长的领域乐于听取意见,尤其是此刻感觉自己的皇后似乎和这小孩产生某种共鸣,遂不多时就略一颔首,觉得这事行。
倒是沈泽坤不大乐意。
他本来不想让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上有蛊,毕竟他觉得小蘩还小、若是因此被打击到,或者被吓到,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况且……飞廉在她尚在自己腹中时就已经失去性命,恐怕也是一种遗憾。
不过叶浮光很快就开口劝道,“皇叔,孩子只是看着小,其实该懂的事情,早就懂了。”
就像她。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独自在福利院看着那些领养人,还有更多的被送进来的弟弟妹妹们,就读懂了很多道理。
沈泽坤陷入沉默。
这也不失为默许。
总之,在叶渔歌过来的时候,叶浮光先等了等她给沈泽坤诊脉的结果,然后在她过去给小孩把完脉之后,思考两人症状的空隙里,给小蘩复述了一遍刚才的故事。
小姑娘手里的蹴鞠球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听得睁大了双眼。
而不远处站着的叶渔歌本来在思考症状,无意间也跟着听到了个开头,有些惊诧地往她俩的方向瞥了眼,片刻后,站得更远了些,甚至还去到了园子下风口的位置。
直到叶浮光讲完整个故事。
……
小蘩还在抱着球、顶着暗卫们同情的眼神发呆。
叶渔歌倒是也很淡然地给出了回答,“之前没怎么研究过蛊毒,我恐怕得回去翻翻书,不过就这两人的脉象来看,如今身子都没有什么大碍,暂且分开,照现在的局面生活下去,倒也无妨。”
叶浮光:“唔——那你回去研究研究,有结果了跟我说一声?”
“知道。”
叶渔歌点了点头。
她又看了眼远处仍在消化自己身世故事的小孩,并不急着离开,仿佛想说些什么,不过在叶浮光疑惑的眼神里,想到这家伙从嫁到歧王府之后,似乎就很擅长处理这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她便摇了摇头。
反正自己现在也在朝廷里,她们倘若和雍亲王的这孩子特别有眼缘,非要领回宫里去,等到出现问题再解决,也来得及。
于是她拱手和叶浮光行礼,拎着自己的东西走人。
院子里又剩下两人。
叶浮光转过身去看小蘩,见到小姑娘将那颗球抱得很紧,无意识地珍惜自己得来的玩具,想来也是,她从小到大虽然有沈泽坤寄过去的银钱花费,可是背着那样的名声,估计旧地府院那些下人和吓人的孩子们都不肯同她玩。
她是孤独地长大的。
就在叶浮光以为她还需要时间思考的时候,忽然见到小孩起来,学着刚才叶渔歌行礼的样子,给面前的皇后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用还没到换声期、仍有些稚嫩的嗓子道:
“
皇后娘娘。”
“可否有劳您去问我那位生父几句话?”
“他对我的情意,是出于对另一人的后悔、挽留吗?还有,他在生下我之后的每次靠近,是否是想看看,我究竟长得更像他、还是更像他那位名为飞廉的情人?他明知靠近我会被蛊反噬,为何执意如此,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赎罪吗?”
“……”
叶浮光有想过,这孩子一路从燕城过来,到了永安,就是为了和雍亲王说那番断绝关系的话,本身就是很早熟、能自己立住的类型。
但再有心理准备,也没料到她这样直接。
思索片刻,又是恍然。
正是因为从小到大都缺爱,没有从亲生父母那里得到一星半点,所以现在即便得知真相,却更想深究,那些爱里多少是对她本身的纯粹,还是她单纯只是爱屋及乌的那只乌鸦。
她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回到雍亲王屋子里的时候,对着在等答案的两人,神色颇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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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泽坤倒是早有预料。
他也跟着笑。
到最后,没有回答叶浮光替小蘩带来的任何问题,只是垂下眼帘,很淡然地说出一句倘若小孩在这里听见,必定会觉得有些受伤的话,“我的心,就这么大。”
从前在燕城,装下他的兄长一家,装下这些侄子侄女。
后来有了他的雍国公府,真真假假地养着一些门客,不光是飞廉,也有很多起初爱他权势、后来一样被他魅力折服,愿意为他死的人。
他对飞廉印象深刻,一是西南太凶险,二是对方太特别,从人、到感情,所有都干干净净,那么纯粹,像不曾被打磨过的宝石。
他的心就这么大。
况且生下孩子之后,他没有一天和小蘩共同生活过,其实他连这孩子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经历过什么,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见的,而每次听见,都会想到那个人。
他甚至在想,倘若他怀孕的期间,如果来的那个苗医说,能拿这个孩子换那只蝴蝶的回来,他会想也不想地做出选择。
——直到现在,选择也不改。
所以他说出了第二句,“我与她的缘分,就到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