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皇帝亲至岐王府。 他命禁军将沈惊澜从屋里押出来,训斥她毫无沈家人风骨,有损门楣,不堪为沈氏子孙,同时还让身边的宫人将叶氏的尸身葬于棺椁中,并且让岐王府中的管事和下人们从今日开始操持叶氏的丧礼。 宫人带来的是乌木沉棺,仅次于皇家的金丝楠木。 他好似觉得自己已经退了一步,虽然没有同意让叶氏以侧妃的身份入皇陵,但能够赏下棺椁与陪葬品,就已经是他对沈惊澜低的头,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朕勉强承认她是清白的,也可以对她身上的疑点既往不咎,劝你见好就收。 沈惊澜面色略显苍白,风吹过院落时,衣衫下的她显得有些形销骨立,她眼中浮现几l分讥讽,却拱手道,“臣替叶氏,谢圣上隆恩。” 皇帝本来也很怀疑叶浮光的死有蹊跷。 但这几l日看岐王府一蹶不振的模样,想到沈惊澜从前把人当眼珠子疼的模样,他不得不承认那个荒谬的结论,因为他一贯对叶氏苛责,加上派来的人太过凶恶,叶氏害怕牢狱之苦,选择了自尽。 以她的蠢样,做出这事倒也并不那么令人意外。 可是见到沈惊澜这幅仍有冤屈的模样,他那点微妙的内疚消失,转而变成怒火,“你这是什么神情,阿澜,你对朕已生怨怼?” 皇帝如此怒斥,却放下心来。 从前他对沈惊澜多有忌惮,觉得她心思深沉,还暗自拉拢朝中势力,即便燕城之战大败,他还是不愿她醒来,甚至想用药物控制她。 直到这桩婚事。 有时皇帝真觉得钦天监算的八字挺好,自从这叶氏去到了沈惊澜身边,这位名震天下的岐王殿下,哪里还有从前一力破千军的气势? 现在更是为了一个侧妃的死,成了这幅浑不吝的模样,早被腐蚀了风骨。 “臣不敢。”沈惊澜如此回答。 “你有什么不敢的?”皇帝斥道,“你对朕的处置不满,究竟还想如何?” 沈惊澜没有说话。 站在她面前,气质斐然、长身玉立的天子自有天威,好像从她面上的沉色里看出了她的盘算,过了片刻,又道,“朕已让胡蒙降了两级,训斥过他,你莫不是还想要他的性命?” 明明并不着红衣、但此刻眼底仍带着血色的岐王,却好像残阳血照,声音里含着一丝沙哑,开口道,“陛下是觉得,他不该以命抵命?” 沈景明指着她的手抖了下。 “沈惊澜!” 但在他的雷霆之怒下,岐王并未闭嘴,而是继续道,“大衹王已年老,听闻身体欠佳、常居王庭不出,如此贪生怕死,在草原上怕是活不久了,贵霜是他手底下最骁勇善战的女儿,若是让她走出永安,便是放虎归山。” “——你还想为一己之私,撕毁两国和盟?!” 在沈景明又惊又怒的声音里,沈惊澜扯了下唇角。 “臣肺腑之言。” “住口!” 沈景明勃然大怒,“扶摇!自今日起,无朕旨意,岐王府不准一只鸟出入,如有违者!拿你是问!” 跪在他面前的女人垂下眼帘,唇上的笑意消失。 却浸入了眼底。 所有人都将她此时的话语当作是痛失所爱之后的发疯。 可她却已经借此看出了沈景明的态度,父皇将江山交给二哥,看来是个错误的决定。 他守不住沈家打下的江山。 大宗是想二世而亡吗? …… 乌木棺椁里放了许多避免尸体腐坏的香料。 后来这些香料也浸染上岐王的衣衫,府中下人偶然经过都能闻到,但大家谁都不敢去猜去想晚上岐王究竟睡在何处。 岐王侧妃死后第五日,胡蒙醉酒跌入西城城郊沟渠里,淹死了。 第七日,大衹人提前离开永安城、与大宗使臣一道往边陲和谈的城市而去,同行浩浩荡荡,但他们前脚刚走,之后落脚的使馆别庄就遭了大火,所幸没有伤及周围的房邻无辜。 所有人都知晓岐王侧妃已死的事情,但因为府邸被封,无人能前往吊唁。这让她如同到来时那般,婚礼荒唐且冷清,没有正经的洞房仪式,也没有宴请宾客,于是走的时候便也如此。 显得这桩婚事从头到尾都如同笑话。 可笑话的结尾,却也是她生命的尽头。 民间皆叹岐王深情,但朝臣却都吓坏了—— 听见岐王请将叶氏的棺椁送回江宁的时候,他们都觉得,以岐王这股疯劲儿,指不定会为了给叶氏报仇,跟大衹人新仇旧账一起算,毕竟叶氏和大衹牵扯在先,招惹祸事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