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母亲时,她正在邻居家打麻将,母亲这些年,别的本事没有学会,打麻将却学得极溜,一有空,就被邻家大婶勾着打麻将,她们也不带彩,打卫生麻将,主要是凑在一起,图个热闹,母亲一说钱,马上走人,再不上桌,他们都知母亲的脾性。牌桌上,自然少不了几个男人,大多都是村里的闲汉,平时也没正事可干,东家游,西家窜,在我看来,他们就是一些搬弄是非的人,极喜欢挑唆别人。我想,母亲不理父亲,极大的受了他们的影响,几个嘴里没好话的人,三言两语就可挑拨乱母亲和父亲的关系。村里闲汉们的本事,我是见识过的,那是极阴损,也极厉害的。
我找到母亲时,她正输了牌,虽不输钱,却输脸,有人会把一张纸条贴在她的脸上,这已经没有多少创意,好多地方,好多场景之中,都有这一幕,许多人对此,已经是见怪不怪,并没有多少的惊奇。我也如此,我早习惯了母亲这样的作派,当看到她满脸花花绿绿的纸条时,我心里是冷笑着。我不大喜欢母亲的不务正业,父亲找了女人,但父亲多少还是干事的人,他辛辛苦苦也是为了赚钱,而且,此次,一出手,就给了我五十万。在我的理解,这是父亲补偿给我的,他这些年也觉得有些对不起我。另外,姨给她的五十万,还会一分不少,母亲若不收,让我代为保存起来。我不知,到底是父亲有钱,还是姨有钱,居然如此大手笔,在我们老家那个小县城里,能有这样的大手笔,这样的人,可是非同小可的大人物。
我自然和母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凭着我的三寸不烂舌,巧妙的游说着母亲,我想,没有一个人不喜欢钱,特别是母亲,虽然她在村里有些游手好闲,但她依然会喜欢钱,否则,我在问她要一百块的生活费时,她也不至于那样抠门,一直把得那么紧,哪怕我退了学,她都守钱如命。见过抠门的,却没有见过这般抠门的,即便她尊为我的母亲,我依然在心里感到有些不解。不就一百块钱,干嘛把母女之间的情谊就此割舍。母亲的这一做法,实在令我不解,当一个人抠到这种程度时,这已经是一种病了。
面对我的伶牙俐齿,母亲依然保持着她的沉默,对于和父亲离婚,她仍然守口如瓶,不轻易从嘴里吐出半个不字。但我有耐心,我相信,每个拿了五十万的人,都会像我这样有耐心。我依旧向母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非常灵巧地摇动着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我一直以为我的口才不错,只是没有展示的时候,此次,我觉得终于派上了用场。我说:“妈,先别不答应,你想,咱们有了钱,在城里买套房,和父亲一样,咱们也住在城里。”那个时候,城里的房子还不是很贵,也不知是我的口才好,还是母亲被和父亲一样,在城里拥有一套房子动了心。她居然答应了,这令我有些喜出望外。
母亲也羡慕去城里,村里有好多人已经杀进了城,他们或在城里买房,或在城里打工,很让母亲羡慕。母亲一直希望自己也能去城里,但父亲没有带她去,她自己也没有走出去。她倒是找过一次父亲,当她看到父亲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时,未向父亲提出自己的要求时,一颗心就乱了,她顿时大动肝火,破口大骂父亲,说父亲不要脸。那个时候,我想一向很有自尊的母亲,顿感倍失颜面,她不再矜持了,而是发出了自己的怒吼,只是,她一向吝于言辞,搜肠刮肚,也未找到几个合适的词,只是僵硬而笨拙的说出了自己心底的不满,她以一句不要脸表达了自己强烈的不满。
之后,母亲又从城里回到了村里,回到村里的母亲变得少言寡语了,不再和人说话。那时,母亲已经在村上种地种了十年之久,忽然间,她放弃了自己的追求,不再下地,让自己辛勤耕耘的土地瞬时荒芜下来。母亲的心里带着恨意,甚至有些负气,她在想,自己又在给谁种地,好在,我家的余粮较多。母亲不种地,依然够我们吃,但是,手头的零钱却拮据起来。没有零花钱的母亲,对于钱,一时看得重起来,甚至成了一名女葛朗台,到了守财如奴的地步。我有些不解,但母亲便那样,把钱当成珍宝一样,牢牢的守在自己的手里。
很多年之后,我依然为母亲不给我一百块钱生活费而在心里耿耿于怀,但那时母亲已经老了,父亲又回到了母亲的身边,他还带回来另一个女人,我的姨,还有一个标致的男孩。这个男孩自然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父亲说,他们在四川呆不下去了,欠下了一屁股债,就躲回了老家。我的弟弟当时正上高中,学习很好,被称学霸,这令我的内心有些失落,这令我想起了自己的高中时代,那个时候,我是那样的落魄,与弟弟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父亲坐在炕上,母亲坐在沙发上,我的姨站在门口眺望,似乎在等着弟弟回来,又像是漫无目的张望,她的面容呆滞,一脸愁容。
父亲这时就安慰她,父亲说:“亏就亏了,咱们还带出一些来,只要有存货,就不愁东山再起。”父亲说的极有魄力,很像个成功男士。父亲一向有这样的气质,泰山压顶不弯腰,能够保持着自己从容的态度。这一点,我很佩服父亲,我想,我遗传了父亲的这一点,多年之后,我也行走江湖,成了像父亲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