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
便已去了十年。
长生还是小长生的个头,但却再也没有小长生的模样。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只从地狱逃出来的恶鬼!
这一切皆是因他常年浸淫在那数也数不清的蛇虫毒物中。
但他一点儿也不感到难过。
就像是一个精灵,每天欢快的在这一大片无人问津的山林之中穿梭,不过连小动物都怕他,但凡闻到他身上散发而出的属于“毒”字的恐怖味道,便早早的跑掉了。
不过他没有伤心,反而乐呵呵的追赶,然后将那些从自己眼前溜掉的生命一个个处死。
以至于最后。
只要他乐呵呵的笑声响起,但凡是声波能覆盖的地方绝对不敢有任何动物的踪迹。
于是,
他就喜欢上了去山后面的瀑布,那里的鱼儿可抓不完,因为总有新的小鱼苗从上游游下来。
这天。
又是一年冬。
雪花比往年大。
上山的路不好走。
下山的路也不好走。
火堆旁。
老头愈发的苍老,看上去于一具尸体无异。
可手里逗弄柴火的动作,以及时不时翻滚一下烧制的洋芋,证明着他还活着。
“长生啊。”
“嗯。”
老头满意地看看这个既是儿子,又是弟子的小家伙,颤巍巍站起身走到床头,翻开自己编制的已然睡的有包浆的竹枕头,枕头
稀里哗啦……
塑料袋在老人的摆弄下发出巨大的声音。
长生歪着头,微微疑惑地想道,也不知道师父把这玩意儿垫在头下,他晚上是怎么睡着的。
“过来。”
老人缓缓招招手,一脸喜色的拿着从塑料袋里取出来的一件崭新棉衣。
这棉衣没有城里孩子穿的花哨,没有城里孩子穿的时尚。
是老人年前去山下小镇仅存的一家裁缝铺子专门订的那种单色的普通棉袄,里面填满了厚厚的棉花,看起来就很暖和,虽然样式简单甚至是丑了一点。
“嗯。”
似乎长生天生语言不怎开窍,说的话简洁又少,但还是喜滋滋地穿上新衣服。
这是他头一次离别父母后头一次穿上新衣服,也是老头头一次给他新衣服穿。
他不知道怎么表达此刻高兴的心情,只是看看身上的棉衣然后再看看老头,嘿嘿傻乐个不停。
噹!
棉衣口袋里有一个布袋掉了出来,很沉。
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把小金刀。
长生一愣,连连把小金刀装好递给老头,说道:“你的,掉了。”
长生可知道,这把小金刀可是老头的宝贝,几乎日夜都带在身上。
老头欣慰地揉揉长生的小脑袋瓜,目光之中的暮色稍微清朗了许多,连那言语似乎都变的温柔了几分:“长生啊,小金刀师父就给你了,也算是个念想。”
“嗯。”
长生点点头,将小金刀拿在手里爱不释手的看了好几个遍,最后高兴的跑了出去,漫山遍野的炫耀。
许是快乐的心情抒发了个七七八八,长生嘴里瞎哼哼着跟杜鹃鸟学来的小调,在雪地上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捕鸟笼。
可半天过去,也没一只鸟过来。
他却是忘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敢有鸟兽靠近?
突然。
他烦躁起来。
将捕鸟笼拆了个稀碎。
最后还不忘将里面留下的米粒带走,撇撇嘴看一看天,似是在说:“一粒米都不给你们!哼哼!”
等他回去。
晚霞已然升起,映照在皑皑的白雪上,煞是好看。
先前的一抹不忿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可当他越是靠近小屋,他脸上的狐疑就越深。
因为按照正常来说,这个点,小屋里应该是有火光的才对。
快步跑上去。
推门而进。
他有些慌了。
屋里哪还有人?
唯独那床上留着一个字条,上面只写了一行字,“长生啊,活下去,咱爷俩的巫蛊门,你若想传便传下去吧,如果不想传就此匿迹于江湖也没什么不妥,毕竟……唉……小家伙,别过,这十年为师很开心,勿念——师.红药亲笔。”
吧嗒吧嗒……
豆大的泪珠落在纸面上,那老黄纸本就粗糙,落下的泪珠飞速扩散,那上面的字样,也开始有些花了。
一抹眼泪。
长生快步出门。
看到屋外一连串连绵至远处天际的脚印。
他疯了似的追上去。
然而……
一直追到山的另一头,追到夜幕降临,追到月上三竿,也未看到老人半点踪影。
小小的他,抱着一旁的大叔哭了一夜!
那一夜。
山中有戾气,经久不衰!
也正是那一夜,少年的泪腺就此断绝。
也正是这一夜,少年只知道师父往北走了。
失意的人。
回到寂寞的屋。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冬去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