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是要在那边长住。”
王夫人放下手中书卷“找个合适的时间,我去见见她。”
三更时分,傅云晚犹自坐在灯下。
侍婢送来夜宵汤羹,进出时门户开合,再不必像在顾家时那样躲躲闪闪,做贼一般。在这边一切都是安全的,可她能够留在这边,是因为谢旃告诉顾家,孩子是他的,他们会成亲。
一年丧期里不必考虑这些,那么一年之后呢到时候孩子生下来,若是不成亲,又要如何跟顾家交代可若是成亲,又怎么对得起桓宣
心里酸苦着,不知第几次想起那个夜里,桓宣趴在床沿上仰头看她,一双漆黑的,黑琉璃似的眸子绥绥,跟我回去吧,回家去。
睫毛沾了水汽,不敢再想,取过案头纸笔。
想要继续默写,提起笔,往昔的情形纷乱着往眼前涌。
宽阔难以逾越的山涧,拼命奔逃的自己,苍茫暮色下桓宣由远及近,迅速靠近的高大身影。驿站里无数道恶意杀意的目光
注视下,他们紧紧交握的手,二指厚的木板击打行刑,匕首插在他胸膛里,喷涌流出的血。
最后都化成那日官道上,他暴怒诧异的脸,他唤她名字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傅云晚。一字一顿,多少纠缠,多少恨爱。
笔掉下来,在纸上洇出一大团墨迹,傅云晚紧紧捂着脸。与他在一起几个月,经历的,比她这十几年里加起来的还要多。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他了。如今她还有了他的孩子。
他还在恨着她吗还是已经忘掉她了北地节节取胜,他大概,已经忘掉她了吧。忘掉也好,她如此辜负他,又怎么配让他记着。
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掉他了。也不可能再嫁给别人了。哪怕是谢旃。
这念头突然冒出来,如此突兀,却又像是早就想好了多时一样。是啊,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嫁给别人了,哪怕是谢旃。傅云晚轻轻捂住肚子,熬过这怀胎十月,生下这孩子,到时候木已成舟,顾家也不可能拿她如何。这孩子她会自己养大,有曾祖和母亲留给她的东西,至少能够衣食无忧,她会好好抚养这个孩子,等孩子懂事以后,她会告诉孩子,他的父亲是怎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千里之外,博陵郡。
桓宣催马飞奔着。天已经黑透了,身后的豹隐举着火把,照出大道上一小团亮光。一天之内从范阳赶到博陵,身体疲惫着,脑子里却兴奋异常,片刻也不能平静。
他们要成亲了,她竟然要带着他的孩子嫁给谢旃,让孩子叫谢旃父亲。她怎么敢
狠狠加上一鞭,乌骓长途跋涉几个时辰依旧神骏,辨认着主人的心意飞奔而去,夜风呼呼地刮过脸颊,忽地觉得身后的光亮暗了许多,回头一望,豹隐们已经落得远了,他们的马不及乌骓,追不上他。
盛怒之中依旧放慢了速度,凌越头一个跟了上来,桓宣回头“找个地方扎营。”
天边寥落几颗星子照着,队伍在一处废弃的寺庙里住下。篝火上烧着热水烤着干粮,桓宣拿树枝拨了拨火,蓦地想起来兖州的路上,也是在这样的篝火旁边,他扶着傅云晚,向何平子询问檀香帅。
那时候她偎依在他怀里,眼睛湿湿的映着篝火,他明白她心里在想着谢旃。若那时候他知道谢旃就是檀香帅,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去兖州。
“大将军,”凌越抛过来酒囊,“天冷,喝点暖暖。”
桓宣仰头灌了一大口。北地荒僻,酒也只是自酿的粗酒,火辣辣地带着渣滓灌进喉咙里,意识中涌起一丝轻飘的,不真实的感觉。
就算那时不让她去兖州,又能怎么样。谢旃还活着,她迟早都会知道,只要她知道了,千山万水,生生死死,她都会追随而去。
那么他现在,还赶着过去做什么都说怀胎十月,便是他赶过去,这孩子也还在她肚子里,难道要绑了她一道回来那么他,到底是为了孩子,还是也为了她
一囊酒霎时见底,空腹饮酒,酒力发作得越发快,觉得眼热心跳,起身走到废弃的台基上,
在黑沉沉的夜色中,眺望南方。
也许他这一趟,根本就不该去。
远处人影憧憧,士兵们在构筑简单工事,提防盗匪夜袭。另一面有人趁着夜色进来,是先头派出去的哨骑。不多时凌越追过来,呈上新收到的情报“江东来的。”
桓宣打开匆匆看了一眼,精神一下子绷紧了。江东那边的内应找到了她先前诊脉的大夫,她脉象模糊不明,体虚气郁,需要安胎。他们的孩子,有危险。
酒意一霎时消散殆尽,沉声吩咐“五更出发。”
便是绑,也绑她回来,他绝不会让他们的孩子有任何闪失
三天后。
到处都是茫茫的浓雾,傅云晚徒劳地奔跑着。
找不到出口,辨不清方向,潮湿寒冷的雾气紧紧包裹着,让人里里外外都冷透了,惶恐绝望。
心里有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