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
陆家大房被关两日,来此的水土不服,也全都散去。
他们原本在潞州府喝野菜汤,如今舟车劳顿,身上却还长了一些肉。
这两日身上的毒许是散了,浑身力气也充盈了不少。
陆氏一边给孙子喂饭,嘴里还不忘叮嘱金氏,“你少吃点,你男人还没吃饭呢!”金氏也心疼男人,可她还尚存一点理智。..
她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嘟囔着,“娘,他们爷俩少吃点才好,不然咱俩怎么背他们逃出去。”
陆氏心里也明白,他们一直被关着也不是办法。
但当她一想到出去,连饭都没得吃,每天喝野菜汤的日子,她算是过够了。
反倒生出一种被关也挺好,至少不用饿肚子的想法。
于是她不死心的问,“老大家的,你说外面这帮人,绑咱们一家老小到此,做啥子用?”
闻言,金氏扒饭的筷子顿了顿,马车赶路数日,她在车厢里也曾想过这个问题。
可无论她想破脑袋,也猜不出到底怎么回事。
她们一家逃荒前在虞山镇,逃荒后才去的潞州府。
而她们也不是富庶人家,根本不可能得罪显贵,更何况是这么大费周章,将他们绑到此地。
金氏没想明白,继续扒饭。
陆氏见她饿死鬼投胎的模样,没好气地在心中暗骂两声,却再也不敢当面骂了。
待金氏吃饱喝足,仅留了小半碗饭给陆大壮。
陆大壮看着碗里的白饭,什么话也没说,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待他吃饱后,才有了力气说话,“咱们不能一直呆在这,谁知道那帮人,会干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金氏没好气白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想逃,这窗户钉得死死,门外还落了锁。
每次送饭都扔在地上,像喂狗一样,咱们根本就没有机会逃走。
再说了,你们爷俩腿断了,就算外面没人守着,你们爷俩想爬出去都难。”
陆大壮看着自己残废的腿,狠狠用手去砸,可他却丝毫痛觉都没有。
这下彻底激怒他,让他更用力捶打起来。
陆氏见状,赶紧放下碗筷,跑到床边把即将砸到腿上的手拦下。
她眼泪吧嗒吧嗒掉,“夭寿啊!老二死了,老三没良心不认娘,老四也不知所踪。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还让不让我这个老婆子活了!”
陆大壮听到她娘撕心裂肺的声音,彻底冷静下来,高举的手也渐渐收了力气。
最后,他像是下定决心道,“娘,您和虎子娘先走,找到官府去报官,再来救我和虎子。”
此话一出,陆氏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不行!”
陆大壮急了,“娘!”
陆氏抹了抹眼泪,眼底还蓄着泪水,“陆家就剩你们俩了,要是你们两父子出了事。
等百年之后,我还有何脸面,去见你爹!”
说罢,陆氏又开始咒骂起来,“昌萍那贱蹄子,亏我在她小时候,偷偷给她塞糖吃。
没成想她比老二家的姐妹俩更可恶!”
毕竟她从来没给过那姐妹俩好脸色,倒是有什么好东西,都偏袒大房一家,小辈自然也更疼惜些。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四个人,脸色都难看得很。
恨意从心口传送到脑中,只觉得浑身都气得生疼。
陆大壮身为一家之主,每日瘫痪在床,还要靠着母亲和媳妇乞讨过活。
每当他看到自己的腿,就恨不得将那小畜生,重新塞回娘胎里!
房间里沉静片刻后,金氏才道,“当家的说得不错,咱们不可能一块逃出去。
娘,您要是怕腿脚不便难逃出去,就同他们父子一块在此,等我报官救你们。”
陆氏踌躇片刻,深觉不妥,要是被人发现有人逃走,那帮歹徒动手打人可咋办?
她一把老骨头,平日里下去骨头都疼,可受不住被打。
故而,她下定决心,“老大媳妇,我同你一块去报官。
咱们一定要能救他们父子出去!”
打定主意,于是两人便打算,趁着有人给她们送晌午时,再将趁机将人打晕后出逃。
与此同时,安昌伯府门前,也停着一辆马车。
雨晴站在门前,当她看到身穿酱红色衣裙的陆昌萍,躬身垂眸道,“四少夫人,马车已备好。”
陆昌萍目视前方马车,随即在此向雨晴确认,“四少爷带回来那女子,果真是勾栏瓦舍出身?”
雨晴姿势不变,“婢子打探一番,的确如此。
四少爷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只包下那女子半月。
同时与老鸨相商,这半月里必将人赎身。”
听到此,陆昌萍所有疑虑,都在此时散去。
当她听到那女子的卖身契,依旧捏在老鸨手里,便再也坐不住。
她获得如今的身份不易,若是真的让那女子入府,那她今后的日子,必然更加难过。
这两日明显可以看出,安昌伯府的下人,越发不将她放在眼底。
如今她不敢回临安侯府,这就代表着没人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