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陵关往西北方向横穿过临朐就进入般阳县。
县城东南方有山,曰东山,在县治东十里。一径而入,渐行渐窎,悬崖峭壁,山谷交错,地势虽不高,却也连绵起伏。转折溪迥,时或流为小川,突出小泉。依岬傍岩有小庄,占高居胜有古寺,诚一桃源仙境也。
东山山脚般水河旁有个不大的村落。
郑微此时就在这个村落的农户家里看着昏迷不醒的拓跋宇叹了口气。
那日拓跋宇挟持她中了萧禹城一箭,硬撑着一口气往西逃窜,一路东躲西藏竟暂时躲过了萧禹城的追击。
一天一夜之后,他们在这个叫山桥村的地方暂时安顿下来。
郑微觉得他们显然对这里比较熟悉,径直来到村西的一户农家。
这家老汉姓王,瘦高个,眼窝深陷,面容枯瘦,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农户。
他家除了老汉的老伴儿,还有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儿子,长相普通,同样瘦骨嶙峋的,脸色微黄。
让郑微觉得奇怪的还有王老汉一家对于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太惊讶,对于拓跋宇的身份也没有质疑。
只是默默的把主屋腾给他们,王老汉拿过夏侯青给的银钱便进城了。
郑微隐隐约约听到夏侯青吩咐他进城去找医买药,再买些粮食吃食。
拓跋宇的情况特别不好,大热天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已经开始恶化,若不及时处理引起高热,可能神仙难救了。
但此地离般阳县城距离不短,王老汉来回也要一天一夜,拓跋宇也不知能不能撑得住。
郑微又叹了口气,实在不明白,拓跋宇为何那么执着的一定要带她走。
如果只他与夏侯青二人想来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郑微察觉到夏侯青浑身的戾气,识趣的躲在一旁没有出声。
不多时,王老汉的儿子端了火盆进来,又拿了些干净的粗布。
夏侯青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火盆上烤了起来。
郑微开始不明白他要做什么,见夏侯青把拓跋宇的衣衫褪去,露出伤口,才明白这是要割腐肉。
“哎.....”郑微轻声提醒,“只剔腐肉,没有疮药,还是会恶化的。”
夏侯青只是顿了顿,动作未停。
郑微只好接着道:“我观这里靠山,这个季节山里应该有些药草,要不去找找?”
夏侯青这才停手看她。
自从拓跋宇昏迷之后,夏侯青像变了个人,惜字如金。
猜测着他的意思,郑微试探道:“家里祖父书房里些闲书,其间有《神农本草经》《博物志》,我平日无聊时拿来读过,还记得一些,像羊蹄甲,车前草这些草药都可以去腐止血,而且这些草药并不金贵,常生在在山间溪旁。”
夏侯青闻言脸色稍微缓和,待一沉思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沉声警告:“你不要想着逃跑。”
郑微下意识耸肩,没好气回道:“此时你就是赶我,我也不走。”
人生地不熟,一个十来岁的小女郎独自逃跑是找死吗?
反正拓跋宇和夏侯青暂时也没想要她的命。
如此,托王婶照看拓跋宇,夏侯青和郑微随着王长根出门了。
这回他们运气很好,没走多远在般水河旁找到了车前草,王长根带着他们往山里走,找了许久没发现羊蹄甲,郑微略有些失望,没想到意外之下竟找到了白芷。虽然根茎还有些小药效差些,多采一些就是,若是能配上三七就是一副很好的止血生肌方。
他们不敢往东山深处去,在夏侯青催促的眼神下,太阳正南时分三人便赶了回来。
郑微把带回来的药材清理了下,她不懂如何炮制,只能简单的分了两份,一份煮成汤剂,另一份碾碎外敷。
可能萧禹城当时顾及郑微的安全,利箭劲势不猛,万幸没有伤到要害,拔出箭头时也没有出血,这让夏侯青松了口气。
剧痛之下拓跋宇竟然惨叫一声醒了过来,一脚把按住他腿的王长根踹飞了。
喘了几口粗气弄明白状况,他才咬牙道:“接着来!”
郑微默默的递上刚才被拓跋宇吐出来的布巾,拓跋宇眸光微微闪动想要说什么,最终又没说,张嘴咬了布巾,低头趴着不动。
拓跋宇的伤口除了最重的那一箭,再就是抓郑微时硬抗的那一刀。
关公刮骨疗毒之痛并不是常人所能忍受。当微红的匕首割在腐肉上时,拓跋宇没忍住闷哼出声,双手痉挛,一通乱抓,抓住了郑微的胳膊,发泄似的用上了所有的气力。
郑微痛哼,觉得这个胳膊怕是要断了。
她怕扰了夏侯青动刀并不敢大喊,用力挣扎,却又脱不得分毫,只能生生忍着,另一只手紧紧掐着手心,恨不得把拓跋宇打晕了。
整整一个时辰,拓跋宇又昏睡过去,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衣襟与被褥全都湿了。
郑微的胳膊也痛的没了知觉。
她指着桌子上的草药,气呼呼的道:“这个抹在伤口”
然后扭头出门去熬汤剂了。
翌日,日落月出时,王老汉回来了。
郑微终于吃了一顿饱饭,早早的歇下补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