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落东山,香火绕古寺。曲径且通幽,草深遮禅房。
不知何时,天公作美,雨收雾散,晨曦微露,轻轻散散的洒落在满院杂草上,给窝在草丛里的两小只添了几丝暖意。
此时的两小只头碰头的挨在一起嘀嘀咕咕,大点的白皙圆润,小的稚弱单纯,正是郑微与丰生,凑近了才能听到二人在嘀咕什么。
“你还没吃早食吧?”郑微使劲儿仰了仰头才能看清四周没人,小心翼翼的从袖袋里掏出那块小饼递给丰生,“我这儿还有块饼,给你!”
丰生看着饼馋的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他已经好久没吃过饼了,家里多是野菜粥,阿娘在时还能吃点面糊糊,后来就只有野菜汤了还不是每日都能吃到。
家里接连的变故,让这个稚子在小小的年纪便懂得了克制和隐忍,他虽然眼睛不舍得离开饼,却始终没有伸手,最后还摇了摇头。
郑微却不耐烦似的抓过他的小手,把饼塞给他。
握着丰生手的时候才知道他到底有多瘦弱,小手只剩下皮包骨,却并不坚硬,仿佛用力一握便能生生捏碎,郑微下意识里温柔了几分。
她生怕丰生再还回来,赶忙嫌弃道:“我真是吃不来这个饼,又干又硬太难吃了。我吃了一半就饱了,我寻思着到了下午就更难吃了,还不如给你呢。”
一边说一边很认真的朝丰生点头。
丰生迟疑片刻,最后还是没忍住收下了。他没有立即吃,而是揣进了怀里,喃喃的道:“多谢阿姊。”
“哎,我不是女郎,我是个小郎君。”郑微吃了一惊,连忙解释,“我随阿娘生的俊俏...对了,我嘱咐你,这块饼你先别吃,今天没吃的你再吃,若是得了吃的就就明天再吃,吃的时候......”
郑微也知道如今寺院情形不太好,要想活下去就得多点小心思。
丰生认真的点点头。
郑微笑笑,学着小囡的动作摸了摸他有些干枯的头发,悄声道:“明日若还是这难吃的饼,我再给你送来。”
丰生的小脸儿上露出个羞涩的笑容,“阿兄自己吃。”
两个小人瞬间熟悉起来,一边帮丰生拔草一边问:“是老和尚吩咐你拔草的?”
丰生摇头,“师父让我自己玩儿,但我得多干活,不能白吃饭。”
郑微站起身晃了晃有些麻了的脚,看着扒了几下便勒红的小手,讪讪道:“如此也颇有野趣,想来是你师父特意为之,你还是回老师父那儿端水递衣的吧。”
丰生似懂非懂,郑微则想起答应拓跋宇的话,急匆匆的跑了。
接下来两日,拓跋宇不支使她的时候,郑微便跑来找丰生,光明正大的把蒸饼拿给丰生。
听丰生说这两日老师父待丰生不错,每日会分给他一晚汤糊糊,郑微也略微放心些。
夏侯青也一直没回来,郑微想与拓跋宇打听,拓跋宇却未理会,反倒是支使她倒尿盆。
郑微不敢再问,抬脚就跑了。
反倒是夏侯青这日刚入夜便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两人避着郑微凑在一起商量许久,告诉她翌日一早动身。
郑微自知反抗不了,踩着夜色跑到小院。好在夜里小院不落锁,她喊了两声丰生就登登的跑了出来。
得知她来到别,丰生难免失落。
也许短短时月,他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没有如同阿姊离去时那般哭的撕心裂肺。
他伸出纤细的小手,慢慢的抱住了郑微。
许久,郑微感觉衣衫微湿才察觉他哭了。
再多的劝慰也是苍白,郑微只能默默的把他瘦小的身子抱在怀里。
可能是这里靠后山比较近,除了夜的寂静,偶尔还能听到野兽的叫声,郑微渐渐生出几丝怕。她强撑着送丰生回了屋里,便忍不住跑了起来。
越跑越觉得身后有什么在跟着,心里也越来越怕,跑的越发卖命。
却不知,身后有个人影正看着肉团子似的她拼命疯跑,眼里闪过丝笑意。
翌日寅时,天色微亮,还在睡梦中的郑微便被夏侯青提溜起来,他们要出发了。
此时,寺僧们都在上早课,寺院里静悄悄的。
夏侯青扶着拓跋宇往后山走去,郑微迷迷糊糊的跟在后面。
当看到后山那条长满野草的小路,她才知道从金陵寺后山可以绕过穆陵关直达琅琊郡。
只是她还不懂,他们为何不想办法回大魏,反而往大周腹地走。
不过这样对她来说还不算太遭。
郑微回头望了望已经隐在高林之中的金陵寺叹了口气。
她那点小伎俩果然无用,几日都没有人找到她。
他们在山里走了两日,郑微觉得自己要废了之时,终于来到一条官路上。
夏侯青往南指了指,给二人解释:“沿此路再有一日路程我们便可进琅琊郡了。”
“附近可有客舍留宿一夜?”
拓跋宇脸上有了丝笑容,他伤势未愈,这两日眼见的脸色苍白了许多,显然是受不住了。
郑微也很关心这个问题,养尊处优十来年,她哪里遭过这个罪,白嫩嫩的小脚磨出了泡,又磨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