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藻宫的小内侍当时便下了值,甚至还请了两天假,理由是“惊吓着了”。
万皇后哼了一句“没用的东西”,便不再理会。
待听说了昭明帝把七皇子记在贾元春名下的旨意,心头一阵欢喜得意,想也不想,便将元春的身后事,以“待罪之身”的名义,一股脑丢给了寇昭容。
自己则仪态万方地回了坤宁宫,大晚上的,紧急召集众嫔妃,假惺惺地落了两滴泪,再警告众人:
“前朝后宫,俱是一体。诸位妹妹还是要记得多多提点在朝为官的亲戚们,别做违法乱律的事儿。
“陛下和本宫,都是宽厚人。可上有祖宗规矩,下有朝廷律令,条条款款,可都不能容情!
“有心存侥幸的,瞧一瞧赫赫扬扬的荣宁二府,再瞧一瞧现而今的凤藻宫。”
威风完了,令众人散了。
回到寝宫,斥退旁人,又把苏虹支出去,只留了朱樱在侧服侍,这才叫了夏守忠来一顿臭骂:
“贾元春咳血濒死,这样大的事情,你这六宫都总管都晚了一个时辰才知道,你是干什么吃的?
“当了十多年的总管,越当越回去了!本宫还指着这件事把那狐狸精赶出去,结果呢?!”
夏守忠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
朱樱轻蔑地看了地上的老太监一眼,等他磕得前额上红肿了起来,方替他求情,帮腔道:
“凤藻宫一向篱笆牢。上回那事,不也亏了是那小子对娘娘的孝心虔诚么?
“何况那贾氏有心隐瞒,中间又有陛下的行程,夏总管被蒙在鼓里,也是常情,娘娘不必懊恼。”
万皇后白了夏守忠一眼,但神色已缓,哼了一声:“起吧。”
夏守忠满面愧色,蹒跚着往起爬,老腰又使不上劲儿,看着格外蠢。
朱樱觑着万皇后的脸色,忙扶了老太监起身,又敲打道:“如今宫里陶监势大,夏总管有心无力也就算了。
“前儿您在娘娘跟前拍了胸脯的那事,可得抓紧时间,好生办了啊!”
夏守忠一迭声地保证,又点头哈腰谢了她搀扶,然后小心地看着万皇后的脸色,低声告退。
万皇后冷冷地看着他,点了头。待他走了,皱眉道:“这老东西本领有限,只怕是靠不住。”
朱樱连忙愁眉道:“奴婢也这么想呢!事情若办不成也就办不成了,大不了再寻他法。
“可就怕他在外头扯虎皮当大旗,把娘娘说了出去,若事情败露,岂不是要拖累娘娘?”
万皇后缓缓点头,寻思一会儿,悄声问朱樱:“但他那个路子不错,要不……”
朱樱心领神会,含笑颔首:“奴婢这就把消息送出去。”
“那小子不是请了假?旁人靠得住么?”万皇后有些担心。
朱樱一愣:“您打算请王爷去办此事?不寻舅老爷么?”
万皇后恨铁不成钢地瞪她:“消息送去万家,不就是让那个女人也知道了?
“反而送去王爷那里,他会只通知哥哥,倒能保密!”
那女人再怎样也是万家的主母,即便跟万皇后这个小姑并不和睦,也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把一切事情死死捂在万家。
可忠顺王爷处就不然了。
他到底是个外人。
就算王爷一直顾念旧情,对万家和皇后娘娘都多方扶助,但如今王府已经有了世子和世子夫人。
那小薛氏可不是盏省油的灯!
到时候此事万一落到小薛氏的手中,以对方金陵四姓的出身,万一反过来要挟万家和皇后娘娘呢?
无数念头在朱樱脑子里掠过,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把这些顾虑都说了出来:
“还请娘娘三思……”
万皇后厌烦地瞟了她一眼,冷下脸:“本宫知道你想学苏虹,日后想要取代她。
“可本宫不想再要一个苏虹了。
“时时处处,都是你们才聪明,才周全,才识大体顾大局,唯有本宫最任性冲动!
“要不要把本宫的后位,索性让给你们来坐啊?”
朱樱噗通跪倒,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奴婢不敢!奴婢心眼儿小,见识短浅!还请娘娘不要见怪!
“奴婢这就去办!那小子既是王爷寻来的孤儿,下处必在东三房那边。
“如今天黑也好避人了,奴婢亲自过去传娘娘的口谕便是。”
亲自?!
万皇后听着这用词,心里嗤笑,摆手道:“雪天路滑,何况如今冯唐管着宫禁,巡查得严。
“明儿早起你再去吧。天没亮的时候就去,正是侍卫们最松的工夫。”
朱樱这才擦着汗告退出去了。
转眼苏虹回来,万皇后又背了人提醒她:“你近来可懈怠了!
“宫里的丫头们一个个眼空心大的,都惦记着抢你的位置呢!”
苏虹稍一转念便知万皇后在说朱樱,抿着嘴笑了笑,低声道:“那娘娘可是小看了人家!我算个什么东西,区区掌事女官,人家才瞧不上呢!”
万皇后一惊:“瞧不上女官?”
冷笑一声,“怎么着,她还想做皇后不成!?”
苏虹笑笑,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