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得如同小溪流水,“阮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当然不会傻乎乎冲上去,直接跟那种神仙拼命。”
阮秀如释重负,习惯性拍了拍胸脯,兴许是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稚气,不够淑雅,不像是大家闺秀,马尾辫少女便笑得有些难为情。
陈平安也跟着笑起来,说道“上次只送给你三条鱼,是我太小气了。”
阮秀有些赧颜,很快忧心问道“你的左手”
陈平安扬起包扎严实的左手,“不打紧的,已经不碍事了。”
阮秀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说道“陈平安,千万别冲动,如今学塾齐先生的处境比较困难,而且齐先生和我爹交接的时候,极有可能小镇会迎来翻天覆地的新局面,是好是坏,目前还不好说,所以易静不易动。”
陈平安点头道“好的。”
阮秀有些莫名的着急。
归根结底,在于她自己就很焦躁,按照她的性情,这会儿本该杀向那个正阳山老猿了,如今却要反过来苦口婆心劝说少年不要冒险,这是有违本心的。但问题在于,就像她自己所说,大势所趋,确实易静不易动,这也是她的直觉。
她阮秀莽莽撞撞去找人讨要说法,即便惹出捅破天的麻烦,她爹肯定不会不管,而且多半压得下来。
可是眼前这个陈平安,只能生死自负。
陈平安和阮秀道别离去,独自跑向廊桥。
才别少女,又见少女。
廊桥南端石阶上,坐着一位刀剑叠放的少女,面容肃穆。
她身穿墨绿色长袍,双眉狭长,紧抿起嘴唇,身边放着两只织造华美的金丝绣袋。
陈平安快步跑向廊桥,刚到台阶底下,少女宁姚就抛下那两袋子铜钱,淡然道“还你。”
陈平安站在台阶下,双手接住两袋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姚板着脸说道“说好了要保证刘羡阳的安全,现在是我没有做到,是我宁姚对不起你陈平安和刘羡阳”
少女心知肚明,在这座小镇上,身躯体魄仍属普通的少年,被仙家人物一拳打烂胸膛,谁都救不了。再者,如果刘羡阳有救,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以陈平安的烂好人性格,恐怕就是待在铁匠铺那边会被人砍头,也绝对不会擅自离开半步。
陈平安走上台阶,蹲在她旁边不远处,把两袋子钱递还给少女,轻声说道“宁姑娘,钱,你留着好了,加上泥瓶巷我家藏的那袋,你全部拿去,我已经不需要了。以后希望可以的话,就帮忙花钱雇人人,照看我和刘羡阳两家的宅子。”
少女没有接过钱袋,气极反笑,“那要不要帮你每年春节贴春联和门神啊”
陈平安脸色认真道“如果可以的话,是最好。”
少女差点气得七窍生烟,大骂道“小时候被牛尾巴打过脸,了不起啊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做傻事气死我了总之这件事情,陈平安你别管,你以为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能对付一头正阳山的搬山猿刘羡阳那破宅子,以后你自己管去,你家春联门神,也自己滚去买我宁姚不伺候”
陈平安望着少女说道“宁姑娘,我虽然认识你没多久,但是我能够肯定一件事,如果你有信心帮刘羡阳报仇,你绝对不会把两袋子钱还给我,最少不是在这个时候。”
陈平安把钱放在两人之间的台阶上,“宁姑娘,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觉得我还有心情跟你说客气话吗你跟我,还有刘羡阳,只是做一笔生意买卖,又不是诚心坑我们,只是遇上这样的天灾人祸,谁也想不到,哪有让你赔上性命的道理相信我,不只是我陈平安不愿意看到这样,刘羡阳那个傻瓜也一样不愿意。他如果能说话,只会说爷们的事,娘们别管”
少年突然咧了咧嘴,说道“我当然不敢这么跟宁姑娘说。”
宁姚双手按在白鞘长剑之上,眯眼道“我之前话只说了一半,愧疚是一半,再就是自离家出走以来,我宁姚行走天下,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坎就绕过去的时候”
少女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心口,“这里也是”
陈平安想了想,“宁姑娘,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先让我找三个人之后我们各做各的”
宁姚问道“需要多久”
陈平安毫不犹豫道“最多半天”
宁姚又问道“除了齐静春,还有两个是谁”
陈平安摇头道“宁姑娘你就别问了。”
宁姚皱眉道“窑务监造衙署,可管不了这个,你真以为是偷鸡摸狗、街头斗殴的小事”
陈平安刚要站起身,宁姚沉声道“钱拿走”
陈平安只得自己先收起来。
“陈平安你等下,先转过身去。”
在让陈平安转身后,宁姚突然弯下腰,掀起袍子,取下一把绑缚在小腿上的古朴短刀,站起身递给少年,语气无比郑重其事道这是我们家乡那边独有的压裙刀,每个女子都会有。事急从权,便宜行事,我就不讲究什么乡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