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瓶巷少年根本没啥两样嘛,一只手掌轻轻拍打膝盖,开始自说自话,“常自见己过,与道即相当,身处自在窝中,心斋安乐乡里。先忘形自得,再得意忘言,神器独化于玄冥之境,万物与我为一,继而离尘埃而返自然”
陈平安皱眉不言。
陆沉抬起一手,以天地灵气捻出一片树叶,松开手指后,树叶悬空,然后飘落,再挥手一划,树叶被顺带着改变轨迹,路线不由自主地往陆沉手边靠拢几分。
陈平安知道陆沉想要说什么。
这就是人性被“他物”的某种拖拽,趋近。而“他物”之中,当然又是以粹然神性,最为诱人,最令人“神往”。
更是当年远古神灵为人族设置的一种极其隐蔽、天然的手段,既是修行路上的捷径,又是昔年地仙登顶的瓶颈限制。
世间修道之人,脚下道路无数,第一等的道法正宗、法脉正统,次一等旁门左道,再次一等的歪门外道,术法万千,但是拥有纯粹二字前缀的登山之人,唯有剑修和武夫,而这两条道路,恰好都被视为断头路,一个极难打破飞升境瓶颈,一个总是止步于十境。
而万年以来,真正以纯粹剑修身份,跻身十四境的,其实只有陈清都一人而已。
因为那位经常“寄人篱下”、喜欢嬉戏人间的斩龙之人,走了一条捷径,是由一道方便法门走入十四境的大天地,使用了佛门某种宏愿神通。
之后是上任隐官的萧愻,她的合道之路,距离纯粹二字就更遥远了。与蛮荒天下的英灵殿合道,就等于合道地利,她几乎是主动放弃了剑修的纯粹。
再然后是旧王座刘叉的十四境,可惜未能稳固境界,就被陈淳安毅然决然将其打落了一个境界,而这位亚圣一脉出身、肩挑日月的醇儒,到底做成了一桩怎样的壮举,山巅之外的浩然天下练气士,至今不知。
而白玉京二掌教的余斗,和大玄都观的孙道长,拥有最纯正的道统法脉,同时还是剑修,不谈借出仙剑太白就等于放弃十四境的孙道长,只说这位被誉为真无敌的道老二,正因为他在道法一途的登峰造极,所以哪怕剑术出神入化,唯独在“纯粹剑修”这个说法上边,吃亏不小。
在斩龙之人“陈清流”和隐官萧愻之间的阿良,虽说阿良有个绕不过去的儒生出身,可他的十四境剑修,最接近陈清都的纯粹,所以几座天下的山巅修士,尤其是十四境修士,等到阿良跌境之后,类似青冥天下那位参加河畔议事的女冠,哪怕根本不是阿良的敌人,甚至与阿良都没有打过交道,可她同样会松一口气。
几座天下的天地再大,更别谈天外更大,可对于十四境剑修而言,哪里去不得一个不小心,传说中的仗剑逆行光阴长河,都有可能,若是在逆流而上的途中,还另有手段,能够避过三教祖师与礼圣的视线,届时除了白泽、托月山大祖、老瞎子这拨岁月悠悠、资历最老的十四境修士,杀谁不是杀
作为十四境巅峰剑修的陈清都,如果不是托月山一役身死,不得不作茧自缚,选择合道剑气长城,不然孑然一身,仗剑远游
尤其是假设陈清都能够在这条光阴长河道路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所以当人间一旦出现了某个十五境剑修。
那恐怕就真是三教祖师都无力阻拦了,一切行事,随心所欲,出剑与否,全凭喜好,一剑递出,天翻地覆。
陆沉突然笑道“陈平安,如果你能够抢先一步登顶武道,我很期待你以后问拳白玉京的场景。”
大端王朝女子武神裴杯,大骊武夫宋长镜,双方都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十一境武夫,就像暂时只有一只脚跨过门槛。
陈平安说道“那还早得很,何况有没有那一天还两说,陆道长不用专门为此期待什么。”
陆沉笑眯眯道“陈平安,你的拳法风格,大家都是知道的,那场功德林的青白之争,如今青冥天下山上都听说了。”
陈平安说道“你想多了。”
陆沉瞥了眼陈平安的手腕,摇头道“不,你想少了。”
陈平安问道“你来这边做什么总不至于是只为了与我胡扯几句吧”
陆沉抬头笑道“如今蛮荒三轮月只剩下两轮了,贫道就趁早赶来多看一眼,天晓得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哪天就只剩下一轮月了,是吧”
陈平安说道“可能吧。”
两位剑气长城的剑修,通过一条跨洲渡船,从刚刚游历完毕的流霞洲,赶到了雨龙宗遗址的一处渡口,重返故乡。
一个是越来越后悔没有偷偷溜去第五座天下的陈三秋,一个是酒铺大掌柜的叠嶂,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有三件最大的幸运事,小时候帮阿良买酒,认识了宁姚这些朋友,最后就是与陈平安合伙开酒铺。
其实除了剑气长城,倒悬山、蛟龙沟和雨龙宗,准确说来都属于战场遗址了,倒悬山这方天地间最大的山字印,跟飞升城一样,都去往别座天下,但是蛟龙沟和雨龙宗附近,都被文庙临时打造成渡口,雨龙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