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账幔隔出了两间诊室,铁海的尸体就是在靠东的诊室里发现的。
血迹早已干涸,碳笔在地板上画出了人死时的位置和形状,手脚的位置颇为古怪扭曲,能看出受害人在死前一刻极为痛苦。三月青州的气候已颇为湿热,堪比扬都的五六月份,腥臭味在沉闷的空间里飘荡,黑黢黢的苍蝇团在人形圈里盘旋,仿若不愿离去的冤魂。
从进入医馆的一刻开始,靳若就变得异常安静,微蹙着眉头,抿着双唇,似猫儿般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四下转悠着,偶尔蹲下,侧过头,选择逆光的方向,眯眼观察着什么,测量的小绳贴着地面痕迹,在手中快速翻转,时不时掏出小卷轴记录几个数字。
花一棠和林随安远远站在场外,不做打扰,赵正止不明所以,车太守紧紧盯着靳若的步伐和动作,第一次凝下了眸光。
靳若勘验了足足两刻钟,退出现场,翻看记录卷轴半晌,抬眼道:
“当夜,此处曾来过四个人,一个是死者铁海。”靳若先走到屏风后的后宅入口处,又绕着屏风走到大门口,“铁海从后宅大步快速进入医馆,开门,门外进来三个人,三人皆是男性。为了方便说明,我称之为甲乙丙三人。”
“甲身高七尺到八尺之间,体重一百三十斤左右,步伐虚浮;乙身高八尺五左右,体重一百五十斤左右,脚步稳重有力,应该是习武之人;丙身高九尺以上,体重一百八十斤左右,一条腿无力,拖着走,拖行的步距稳定,要么是跛子,要么受过旧伤。”
赵正止大惊,“你怎么看出来的?!”
靳若瞥过来一眼,“根据他们留下的脚印和步距算出来的。”
赵正止倒吸凉气。
车太守拽住赵正止,示意靳若继续。
靳若转身走向诊室,“四人一同走到诊室外,顺序是铁海,甲,乙和丙并排。铁海和乙、丙进了诊室,甲候在门外,”靳若蹲下身,手指虚指着地面,“诊室内血迹凌乱,无法辨认三人具体的行动,总之,铁海死后,乙出来,在医馆内四处走动乱翻,后又与其余二人从医馆后窗翻出。”
靳若走进诊室,小心绕过人形和血迹,推开诊室后窗,“外面的小巷极为偏僻,下面是污水渠,上面盖着石板,石板坚硬,前日又下过雨,不曾留下步伐痕迹,无法追踪三人的去向。”
车太守和赵正止对视一眼,面色有些难看。
“玉牌是在何处发现的?”花一棠问。
赵正止指向两诊室间悬挂的账幔,“……这下面。”
账幔又厚又重,层层叠叠,房屋主梁下多架了几根细梁,诊室的账幔挂在上面,下沿拖地,显然是被当做隔墙来使用的。
“应该是诊室外的甲落下的。”靳若用脚尖点了点地面一串浅浅的白痕道,“甲曾在此处摔倒过。”
话音未落,林随安一跃而上,双脚反勾房屋主梁,核心收紧,身体挺弯呈后弧形,探看悬挂账幔细梁的情况,这个姿势实在是太反人类,赵正止和车太守惊呆了。
少顷,林随安观察完毕,翻回落地,“悬挂诊室隔断账幔的细梁有裂痕,五个悬环变形,像是被什么重物拽过。”
花一棠啪一声展开扇子,“当夜的情形应是这般,午夜时分,铁海听到诊所外有人敲门,开门后有三个人,其中甲与铁海相熟。”
赵正止:“花县尉如何知道甲是熟人?”
靳若:“因为铁海的步伐很大,步距很稳,一到门前就打开了门。”
花一棠:“若是生人,铁海的步伐定会犹豫,来到门前也会先询问一番,而不是迅速开门。”顿了顿,“乙和丙中有一个是病人,一个是陪同的家属。甲和乙、丙并不相熟,最多只是认识。”
车太守:“这又是如何得知的?!”
“因为行走时,甲一直与乙和丙保持距离,铁海为病人诊治时,甲等候在外,若是乙和丙的熟人,定要一起进入诊室。”花一棠继续道,“诊治期间,因为某种原因,乙和丙突然杀了铁海,甲闻声掀开帘子查看,看到铁海尸体惨状,惊慌中摔倒,撞入账幔之中,身体压住了账幔,坠坏了挂账幔的勾环和横梁。”
“最后,乙翻盗了医馆的钱银,三人一起翻窗逃走。”花一棠摇着扇子踱步至诊室外,望着碳笔画出的人形,“这就是案发的全部经过。”
车太守:“也就是说,甲是白嵘?!”
“不是他。”赵正止面如死灰,喃喃道,“白嵘身高六尺,体重一百八十四斤,不符合。”
车太守神情异常凝重,踌躇半晌,朝林随安躬身抱拳,郑重道,“林娘子,之前是车某刚愎自用,险些误判了案情,还请林娘子助我等侦破此案,缉拿真凶!”
林随安这次可真有些诧异了。
她居然感受到了车太守的诚意。
怎么着?突然一瞬间就转性了?
还是其中又有什么猫腻?
“莫非——”花一棠眨了眨眼,“车太守知道净门?”
车太守干笑,“实不相瞒,车某年幼时,因为家境贫寒,为了谋生,曾随家父在唐国各地游历过一段时间,有幸与净门中人有过数面之缘,见识过净门弟子追踪寻人的本事,大开眼界。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