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随安憋笑憋得很辛苦。
宋县令和员外们大约是将花氏四郎当成了救世主, 诉苦诉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王员外:“你说说这贼子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偷我的夜壶作甚?”
孔员外:“夜壶也就罢了,起码还是人用的东西, 我就纳了闷了,为何要偷我家大黄的饭碗?”
花一棠:“敢问大黄是?”
孔员外:“我养的狗。”
花一棠默默用扇子抵住了额角。
靳若捂着脸,缩着脖子, 肚皮乱颤, 嘴里时不时喷出几块糖糕渣, 方刻肩膀抖得茶盏都端不稳了。
李员外一脸哀怨摸着光溜溜的额头,他和陈烦烦一样发际线感人,“贼人偷走了我的假发包……”
张员外:“我家厨房丢了一条火腿。”
宋县令怒而拍桌, “花四郎, 您评评理,贼人如此作为,可曾将我官府放在眼里!”
花一棠长长吸气,挤出干瘪的营业笑容,“花某有个问题,此飞贼在花笺预告中说, 要偷的乃是诸位最珍视之物——”
王员外:“那夜壶我用了二十年了,习惯了, 没了那夜壶, 我……我如厕……厕不出来啊!”
孔员外:“我家大黄跟了我十二年,是我最亲的家人!偷大黄的饭碗, 就是偷我的饭碗!”
李员外:“假发包是我从东都量头订做的, 唐国仅此一个!”
张员外:“我家那可是五年的火腿,肉质晶莹剔透,犹如水晶, 没了这火腿佐料,我饭都吃不下去。”
鲁员外:“……鲁某喜绣花,内子的贴身衣物……嘿嘿,都是鲁某亲手绣的……”
花一棠的笑容好像一张烤糊的胡饼黏在脸上,嘴角一动,掉下一堆尴尬,“如此说来,这飞贼的确有几分品味。”
靳若、方刻:“噗——”
林随安大肠小肠都要打结了,赶紧换个话题,“不知这位……呃,田员外丢了何物?”
田员外大约五十开外,花白头发,身形瘦小,五官长得很拥挤,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没倒苦水的,入了正堂后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注意力全被花宅里的摆件吸引了。
说实话,和扬都、东都、益都的花宅大院比起来,弈城这所小别院的装饰物已经极尽低调,除了比较特立独行的太师椅和高桌,只摆了几个绿油油的瓷瓶,和园内的景致倒也相配。
被林随安一问,田员外这才回过神来,尴尬笑了笑道,“我丢了一个旧水囊,没什么特别。”
靳若:“莫非你离了那水囊就喝不下去水?”
“只是不顺手罢了。”田员外眼珠子又瞄向了瓷瓶,“敢问花家四郎,这堂上摆放的可是越窑瓷器?”
花一棠:“田员外好眼力,确是上林湖越窑出产。”
田员外:“果然、果然!瞧这胎质细腻,釉层均滑,碧绿如冰,不愧‘九秋风露,千峰翠色”之名。”
花一棠眸光闪动,“想不到田员外还对瓷器颇有研究。”
“只是小小的爱好,不值一提。”田员外摆手,想了想,又道,“只是有句话不值当讲不当讲——”
“田员外但说无妨。”
“堂中这些越窑瓷器皆是上上品,价值百金,就这般摆在大庭广众之下,是不是有些太招摇了?”
此言一出,众人同时倒吸凉气,看瓷瓶的眼神顿时都不对了。
花一棠笑了,“田员外此言差矣,一则,这些瓷瓶本就是装饰品,若不摆出来给人看,还有何用?二则,堂中的瓷瓶并非上上品,而是秘色瓷,本是皇室御用,只是这一批款式不够新颖,才留为花氏宅邸自用,有市无价,区区百金,只够买个瓷瓶底。”
一堂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虽然大家都知道扬都花氏有钱,但没想到这么有钱!
靳若:“就几个绿了吧唧的破瓶子,这么贵?!”
林随安:“以后见到这些瓶子咱们千万绕着走,磕了碰了可赔不起。”
“师父所言甚是!”
宋县令听不下去了,“花四郎别怪宋某瞎操心啊,俗话说的好,财不露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咱们县里最近又不太平,要不还是先将这些宝贝收一收,待抓住了飞贼再摆出来也不迟啊!”
花一棠啪甩开扇子,挑眉一笑,“若那飞贼敢来,花某定能将其一举擒获,替弈城除去此害!”
此言一出,宋县令和几名员外大喜过望,齐齐起身抱拳高呼,“花四郎高义,我等先替弈城百姓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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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弈城县令一众,众人重新回到正堂,简单复盘分析。
“不是云中月那厮做的。”靳若道,“他好歹也是天下第一盗,断断不会偷这些不着调的东西,什么火腿夜壶,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而且就算要写信笺,云中月也只会用一种字体,就是木体字,为的就是隐藏笔迹和身份。”
方刻:“花笺上的字,笔力轻浮,结构散乱,写字的人恐怕读书不多,也没什么时间练字。”
花一棠:“最重要的是,十月初十是苏氏家主继任大典,云中月当天还和林随安打了一架,弈城距离益都快马加鞭也要五日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