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棠, 你真是个乌鸦嘴。”林随安抱着千净道。
花一棠用宽大的袍袖遮着下半张脸,肩膀狂抖,眼中泛泪, 显然在极力憋笑。
二人站在崇阳楼二楼和楼的夹层间, 前方塌了一个大洞,半扇木门歪歪斜斜挂着, 几条断裂的木梁吊着, 空气中飘荡着碎木屑、茅房特制熏香、骚臭味儿……滋味别提有多销魂了。
洞里传出此起彼伏的惨叫, “啊啊啊啊,我的脚!”、“噢噢噢噢,我的腰!”、“救命啊,我的脖子扭了!”、“小心嘉刺史的脑袋,别踩!”,当真是闻声伤心见者流泪。
大洞的位置原本是个茅厕, 建在这个位置, 一则是为了防止气味乱窜, 影响客人用餐的心情, 二则是可供二楼、楼公用, 节省空间。因为是加建, 结构并不稳固,再加上嘉刺史体重超标, 还有一帮护送领导上茅厕的狗腿子们, 历史悠久的楼板不堪重负,塌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间茅厕并非是唐国常见的“猪土厕”——普通民居茅房一般都建在猪圈的上面,利用人类和猪的排泄物沤肥,主打一个绿色环保, 天然无污染——崇阳楼是高端酒楼,只放了几个马桶,且每次客人使用完毕,皆有专人负责替换清洗。
嘉刺史还没来得及坐在马桶上,楼就塌了,所以此时散落各处的马桶碎渣还算干净,只是有些许经年熏制的味儿,真是谢天谢地。
郑参军跪在洞口,哭得跟死了爹一样,“救命啊——救命啊——救救诸位大人啊——”
崇阳楼掌柜声嘶力竭,“嘉刺史!刘长史!各位参军大人!我这就想办法来救你们!”
崇阳楼的伙计、小二、力夫、大厨围成一圈,急得满头大汗。
“这、这没办法弄啊!这洞也太深了!”
“我记得下面是废弃的地窖,以前有通风口!”
“快快快去找人挖开!”
掌柜:“快去!”
几个伙计跑了出去。
洞里的惨叫声更大了,还夹杂着骂声,嘉刺史的骂声最大,“一帮废物!蠢货!还不速速将我救出去!”
“啊啊啊,嘉刺史别踹了,是我的头!”
“谁在踢我的屁股?!”
“我喘不上气了!”
很快,几个伙计又回来了,哭丧着脸,“掌柜,地窖的入口早都封死了,若要挖到能过人的大小,我们人手不够!”
“那还不赶紧去找人!”
“是是是!”
伙计又往外跑,刚跑了几步,迎面碰上了木夏,木夏恭敬抱拳,“四郎,人到了。”
掌柜和郑参军一愣,就见花一棠清了清嗓子,“带了多少人过来?”
木夏:“护院十人,力夫四十人,大夫十人,由方大夫带队,已候在崇阳楼外,铁锹、担架、马车和伤药也备好了,驾车的车夫都是老把式。”
花一棠点了点头,“木夏带人去挖地窖,别急着挖通道,先把通风口挖出来,废弃的地窖中浊气甚重,莫要让诸位大人过了浊气,伤及肺腑。”
“是!”
“掌柜,可有崇阳楼的建筑图?”花一棠问。
掌柜一个激灵回神,“这、这年代实在太久了,恐怕找不到了……”
花一棠蹲身跪在大洞旁,闪目观望,洞内昏暗,什么都看不清,诸位大人的叫骂声渐渐变弱了,混杂着哼哼唧唧。
花一棠皱眉,掏出枚夜明珠扔下去,借着夜明珠的光,勉强能看到洞内众人的身体交叠着,暗红色的血渍散落,还有木梁、断板、砖块等杂物。
林随安单膝跪在旁边,“如何?”
花一棠:“不太妙。”
一名护院奔上了楼,“木总管回报说,透气孔已成,但若要挖出能运人的通道,至少需要一个时辰。”
“时间太长了,他们都受了伤,撑不住。”花一棠道。
郑参军,“什、什么意思?!”
林随安叹气,“算了,我来吧。”
花一棠掏出厚实喷香的蒙面巾递给林随安,“小心些。”
掌柜:“什、什么意思?!”
林随安将千净往腰间一别,挂上蒙面巾,纵身一跃跳进大洞,郑参军和掌柜同时倒吸凉气。
花一棠起身高喝,“绳索!”
六名精壮护院冲过来,将两指粗的麻绳抛进洞内,不多时,绳索抖了抖,护院齐齐后仰一拉,绳索一颤,林随安嗖一下飞了出来,手里提着刘长史,刘长史双眼紧闭,嘴巴一张一合,已然昏厥。
两名护院飞快背起刘长史奔下楼,郑参军趴在楼栏上向下看,护院将刘长史放在一楼正堂平躺,一个红衣男子背着药箱,飞快检查了一圈,“脚扭了,受惊过度,晕了,死不了,抬走!”
两名力夫拉过担架,将刘长史平平摆上去,抬出了大门,另有一名随行大夫跟上了马车。
一系列救治工作高效快速,有条不紊,令人叹为观止。
郑参军一走神的功夫,林随安又救出了名参军,一个断了腿,一个胳膊脱臼,一个脖子歪了,按照同样的流程全送了出去。
掌柜目瞪口呆看着林随安一次又一次下到洞中,抗出一个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