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眠静静地靠在门框上,手中捏着一根狗尾巴草。
草尖沉甸甸地垂下去,仿佛低头哭泣的人。
元日说起了他和夏晚烟的曾经。
他说他和夏晚烟是媒妁之言。那时他满脑子的经史子集,根本没存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给他说媒的人很多,但真正上了心的,一个没有。
同僚在背后嘲他拿乔,他也没有理会。
那些姑娘他从未见面,要不是蔡伯从中穿线搭桥,他和晚烟也是不会见的。
晚烟,不过是一个浮在纸上的美丽名字,随着时间消散罢了。
蔡伯执意让元日与夏晚烟见面,老人对元日来说和血缘上的亲人没两样,他硬着头皮答应。
元日租了个清幽雅致的小园林,作为他的相亲场所。
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
元日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手中握着一卷书。
书是倒着握的,他的心思飘浮,根本没在书上。
元日来得早,在这里等候佳人,却有些坐立难安。
倒也不是迫切地想见到对方,若要他讲真心话,他是恨不得对方爽约的。
明明自己前途未定,手边又有许多要忙的事。娶妻成家这档子事,实在不该在他紧凑的日常中又抢走一些时间。
他起身,又坐,再起身,反复几次,自己都忍不了自己。
夏小姐还未到,马上就要到约定的时辰了。
元日心想,不如出门转一圈,若是没瞧见人,就回蔡伯说,夏小姐没可能看上他这文弱书生,这婚事还是算了吧。
结果,元日的左腿刚跨出门槛,就和夏小姐撞了个正着。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夏小姐的贴身丫鬟。那小丫头黄裙蓝衫,像只活泼的小翠鸟。
她正伸长手臂,一只脚向旁边迈,整个人绷得如同一张弓,用力拉扯着什么。
嘴上还在碎碎地念。
“小姐,您先起来呀!蹲在这里不行的。万一被人看见……”
元日的视线向左下方一滑。
嚯,刚才出门没看清,以为是块花石头呢。
原来是蹲在地上的夏晚烟。
夏晚烟恨不得自己真是块石头了,她完全中了她爹的阴谋诡计。
夏将军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法子,他太了解自家闺女。
如若祈求夏晚烟去见人,好言好语说尽,哪怕跪在她面前都不管用。
把元日夸得天花乱坠也没用,夏晚烟根本不会感兴趣。
但如果跟她随意地提一句,听说新科状元是天生异相,有未开的第三眼、多出来的一对耳,还有怪异的第六指……
那不用亲爹多言,夏晚烟自己就会颠颠地跑去见元日。
现在她来了,她隔着月门对庭院中的元日匆匆一瞥,她慌了。
什么第三眼、一对耳、第六指……
分明是个俊俏出尘的小郎君。
夏晚烟都怀疑人生了,她小声地念叨着,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话。
——里面是谁?长得也太俊了。
——我夏晚烟难道是个只会看脸的人吗?不能啊。
——莫非当初我宁死不进宫,是因为发现皇帝长得丑?
——呃,也有可能是他长得老。
——话说里面这人,长得也太俊了!
她绕来绕去,两手抱着头,要把自己说晕了。
小丫鬟拿她没办法,力气又不如她大,只是徒劳地费些力气。
她急得满头的汗。正要抬袖拭汗时,瞥见站在月门外的元日。
“啊,小姐——”
她惊叫一声,夏晚烟也是一震。
“什么?谁?”
本就心旌摇曳的夏晚烟,被她突然一吓,更是失了分寸,倏地起身。
恰好这时元日上前一步,想把她扶起。
两人距离近了,夏晚烟的铁头一下子撞到元日的下颌。
“哎呦!”
“嘶……”
一个蹲下来重新抱住头,另一个被撞得鼻子酸,用手捂住下巴。
夏晚烟的脑袋到底是要比元日的下颌更耐撞些。她回过神来,明白自己闯祸了,立马要去看元日的伤。
结果元日和她不谋而合,以为自己把姑娘伤着了,也低下头。
……
梅开二度。
下颌传来的阵痛让元日说话都有些吃力,这次他学聪明了,退后一步,才开口问夏晚烟如何。
“夏小姐,没有大碍吧?”
“没、没有。”
夏晚烟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摇头后,又不敢再抬起来。
元日知晓她心中的尴尬和不自在,这样的开局,的确有些出乎二人的意料。
他微微笑着,柔声与夏晚烟说话。
“我从蔡伯那里听说,夏小姐性格文静。”
蔡伯确实是这么跟他说的,说夏晚烟因为从小体弱多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日只喜欢看书写字,没有别的爱好。
但蔡伯这话也是从夏将军口中听闻的。夏将军在描述他的长女时,恐怕是进行了一定的美化,增添亿点亲爹滤镜。
夏晚烟一听元日说她“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