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阳,帝都,太安城。
有一位三角眼,相貌狰狞无比形如一头衰老病虎的僧人身穿黑衣,神情淡漠地走在通往太安城的主道上,正是有着‘病虎’之称的杨太岁。
而在他身旁则是一位穿着寻常富家翁装束,驼背微瘸的北凉王徐骁。
缓步前行的两人之间关系十分微妙。
在‘京城白衣案’之前两人连同先帝赵礼乃是亲如手足的异姓兄弟。
奈何之后徐骁马踏春秋,以一己之力让六国俯首,声势一时无两,此功足可震主。
这让身为帝皇的赵礼忌惮地生出了杀心,从而让以‘帝师’元本溪、‘守门人’柳蒿师、‘病虎’杨太岁、‘人猫’韩貂寺以及钦天监等人一齐精心策划起了那一场与北凉而言是悲剧,与离阳而言是好事的‘京城白衣案’。
在那之后,杨太岁因为心中有愧,一直对徐骁避而不见。
如今徐骁再临太安城,他却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面对这曾经的挚友,病虎杨太岁轻叹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
“凤年这一路南下所做之事你也看到了吧?
若是他甘愿同从前一般做个纨绔子弟,那么这世袭罔替也未尝不可。
可如今他却是锋芒毕露,你让他做这北凉王岂不是害了他?”
富家翁模样的徐骁负手于后,呵呵笑道:
“杨秃驴,这太安城里百万人,也就你敢跟我说句实话了。
说来也是可笑,我贵为王朝大柱国却在这离阳帝都只有你一个朋友。”
病虎杨太岁淡然道:
“你若是肯放下那北凉三十万兵权,那么这帝都自然人人皆是你朋友。”
徐骁嗤笑一声,伸手拍了拍传言中与老虎屁股般摸不得的杨太岁秃脑袋开口道:
“你可拉倒吧。
若是没有兵权,我这个瘸子怕是早就被人用唾沫给钉死在耻辱柱上了。
你信不信我若是一死,别说是什么美谥了,就是以武臣身份获赠文谥都别想了,武臣十八等谥号,怕是圣上只会给我最下等的‘武厉’。”
被人拍了脑袋的杨太岁眉头微皱略有不满,但奈何对方是徐骁也只能无奈苦笑。
待他听得后面有关谥号一事时,更是沉默不言。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徐骁所说之事很有可能会变成现实。
离阳之所以可以客客气气地对待进入太安城的徐骁,无视徐凤年一路南下的胡来,归根结底都是在忌惮那北凉三十万铁骑。
若是没有那三十万铁骑,现在的徐骁怕是早就背上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而那北凉世子殿下徐凤年也会因为杀害朝廷命官而锒铛入狱。
他所说的让徐骁放下兵权便有朋友一事,确实是他一厢情愿了。
如今离阳朝堂之上可不缺春秋遗老遗少。
这些人恨不得将他眼前这名马踏春秋毁了他们家园的‘人屠’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将其挫骨扬灰!
更不要说当今朝堂之上的首辅张巨鹿也对雄踞西北的北凉相当不满多次提议要对北凉进行限制,而圣上也早就有了削藩的念头。
所以没了兵权的徐骁在群狼环伺之下只会变成一只待宰的羔羊罢了。
想到这里的杨太岁忍不住再叹一声:
“那也不能由着凤年胡来吧?”
徐骁眯了眯眼:
“胡来?没有吧。
我听闻凤年这一路南下都是在为离阳清除蛀虫,这怎么算的上是胡来呢?”
听出徐骁言语里的胡搅蛮缠之意,杨太岁忍不住摇头道:
“你可知这些日子以来圣上的书房内多了多少弹劾你那儿子的奏折吗?
以江心庾氏为首的江南道士子集团每日都在请求圣上责罚凤年。
要不是圣上念着两家的情分,恐怕今次别说是世袭罔替了,就算是你也得受不少责罚。”
徐骁冷笑一声:
“一帮苟延残喘的臭虫罢了,我会在意他们说什么吗?
真的惹恼了我,这泱州就该改个姓了。”
杨太岁皱眉道:
“那龙虎山呢?
那在太安城里颇有名气的青词宰相可是死了。
根据赵勾递回来的情报看,这事可跟你儿子脱不开干系。”
徐骁哈哈笑道:
“嘿,道门中人插手朝政本就是大忌。
要我说的话,那就是杀的好!”
杨太岁的眉头越皱越紧:
“你儿子是快意行事了,你就不怕连累你在这太安城内寸步难行吗?”
徐骁微微抬头,挺直了脊背道:
“我以前连累素儿活的不自在,现在是连累我的几个子女都是如此。
尤其是那凤年,早些年甚至还要逼他去江湖走那六千里。
我原先以为什么自在不自在的,都不重要,因为这都是命。
但是凤年告诉我,这就算是命也该由自己决定而不是他人。
既然由自己决定自己命运该如何走向,那为何要将自己困在三尺之地而不去享受那千里快哉风呢?”
病虎杨太岁再次沉默。
良久之后,他望向了远处的重楼玉宇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