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出现,打断了席兰蒂斯在茫然困顿中的思考。
这个声音不大,却仿佛直接回响在整片空间中,听上去老迈,却仿佛带着一份安定人心的力量。
在失乡号的甲板上,一个身体朦胧虚幻的老人慢慢走了上来。
卢恩回过头,对邓肯微微点头致意,随后他泰然地转身,表情平静地注视着黑暗中的那株巨树。
那就是精灵传说中的世界之树,是他们的故乡,母亲,神话,传承,所有传说的起点,辉煌文明的源头。
现在,她死去已久,尸骸却在死亡中渐渐失控、增生。
卢恩从未见过这样庞大的树木——作为一个精灵,他甚至不曾见过森林,也不知道该如何在森林中生存,他没有见过蜿蜒的河流穿过山谷,在森林中化作潺潺小溪,没有见过鸟兽在森林栖息,繁花盛开在林中空地上,更不曾听过夜幕中传来风和林海的声响。
据说,那时候的精灵比如今更加长寿——他们的寿命近乎永恒,且能在世界之树的庇护下从死亡中再生,他们轻盈而健壮,可以在参天巨树的树冠间奔跑……
但卢恩从未见过。
他诞生在那一切毁灭之后。
他来到甲板尽头,年龄的增长让他的腰背略显佝偻,常年的伏案工作和不太良好的生活作息则让他的身材有些发福,他抬起头,皱纹便堆积在额头上,沟壑纵横。
“我们和您记忆中的样子差别很大吧。”他对世界之树说道。
席兰蒂斯没有开口,那道微光只是在迷雾中微微颤动着,世界之树苍白扭曲的残骸深处,传来仿佛叶片晃动般的细微沙沙声。
过了许久那个稚嫩的声音才迟疑着响起:“你脸上的沟壑……是什么?”
“是皱纹,当凡人上了年纪,皮肤就会松弛皱缩,变成这样,”卢恩慢慢说道,“而在阴天下雨的时候,我还会感觉到腰酸背痛,因为我已经老了,又一直在海上生活……我的肠胃现在不是很好,牙齿也修补过,或许再过些年,我就会像其他老去的人一样死去,我会变成火炉中的灰烬,变成种植场中的养料……我们不会返回世界之树,也不会在巨大的种荚中再生……”
他停了下来抬着头,注视着那道遥远的微光。
“和您记忆中的差别很大吧?”他又一次说道。
世界之树的残骸深处,再次响起了轻微的沙沙声。
“……是不是,都回不来了……”
“是的,回不来了,都回不来了,即便回来,也可能不是您认识的那样,”卢恩慢慢说道,“但是……我有些东西想让您看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在怀里摸索着,片刻之后,他掏出了一本书。
书很老旧,看上去似乎常被翻阅,封面上则印着不同于大部分城邦中的通用语言的优雅字母。
他翻开那老旧的书,找到了上面的一段文字,慢慢念道:“……第一缕阳光出现在巨石上,旅人打点好了行囊,他要越过繁花之丘,在傍晚前抵达罗兰·纳姆的山岗……”
“这是《荷罗-达佐长诗》……”
“是的,是那首诗,很久以前,探险家们在黑暗的岛屿上发现了刻有这首诗的石板,还有许多其他记录我们用了一千年来寻回这些文字的意义,又用了数千年来寻找诗中描述的繁花之丘和那座山岗……可我们没有找到,连当初那些黑暗的岛屿,也在某一天消失在边境的雾中……”
卢恩嗓音低缓地说道,他放下了书卷,又看向远处的那道微光。
“我们找回了很多东西,其中有一半,到现在我们还无法理解,但相比于人类和森金人,精灵的历史传承已经最为完整,我们至少还记得,造物主在黑暗中醒来,并在起源的梦境中种下了最初的树……四百年前,我们复原了‘环尾琴’的工艺,它的声音很清脆,就像古卷中记录的那样,七十六年前,我们修复了《海德兰诗篇》中的最后一个篇章,它是许多有趣的故事,据说曾被献给神明……
“但有更多的,我们仍不知道,而且永远也不会知道了,那些在大湮灭中消失了的,在深海时代再无踪影,就像那些消失在雾中的黑暗岛屿一样。
“席兰蒂斯,很抱歉,我们不是您记忆中的那些精灵,我们只是从奔流而逝的长河中捡起了一些过往的碎片,尽可能地把这些痕迹留在了末日之后的世界上……我不知道这是否能让您感到一点安慰,但是……
“真的只剩下这些了。”
黑暗中,那道微光安静地漂浮着,朦胧而苍白的迷雾则在渐渐收缩,不知不觉间,席兰蒂斯边缘那些死亡扭曲的枝干悄无声息地消散了,而幽绿的火焰则静静环绕着巨树,宛若……那片消亡在很久以前的森林。
邓肯抬起头,看向那只巨大的黑色公山羊。
片刻无声的交流之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黑山羊迈开脚步,踏过虚空,慢慢来到巨树脚下。
“……你已经长这么大了。”祂抬起头,轻声感叹道。
黑暗中的微光轻轻震颤了一下:“我……没完成您交待的事情。”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黑山羊慢慢低下头,用角轻轻碰了一下那干枯撕裂的树干,在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