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纸皱巴巴的,而且很多地方已经被灰黑色的「泥浆」污染,上面的字迹模糊且缺损,但在莫里斯小心翼翼地处理之后,它上面的许多字句还是恢复到了可以勉强辩读的状态 「布朗·斯科特」在他神志的最后清醒阶段记录下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诡异变化:「……凌晨四点左右,距离锁死房门已经十二小时,越来越强烈的耳鸣和阵发性眩晕严重影响到自身行动,只能在状态稍好的时候写一些东西,皮肤下似乎存在出血,看到莫名出现的淤痕…… 「六点半,内脏仿佛在翻滚,就好像体内的结构已经失去秩序,各自有自己的想法一般在体内游走,并不感觉痛,甚至连眩晕感都减弱许多……恐惧开始消退,愈发清晰的回忆出现在脑海中…… 「七点左右,清晰地回忆起了死亡时的细节,愈加确信真正的自己其实早已死去。左腿莫名其妙骨折——也可能是中间有一段骨头突然溶解消失 了。 「八点十五分,左腿开始溶解,首先是皮肤自行开裂,随后内部组织如某种灰黑色的液体般流淌出来,那些离体的液态物质仿佛有自己的生命,在地板上蠕动,甚至爬上墙壁……我一度担心自己钉在窗户上的木板是否能挡住这些诡异可怕的物质,但后来发现它们在离体之后很快便渐渐失去活性,而且即便保持活性的时候,它们也似乎在有意识躲避阳光……这可能是个很重要的情报,特此记录…… 「……心脏停止跳动了,然而意识仍旧持续着,能感觉到这具躯体完全不再按照异常人类的生理机制运行,尝试着划开一道伤口,伤口中没有血液,只有灰黑色的粘稠物质飞快流淌出来······此刻这具身体,到底是什么物质形成的? 「整个上半身开始凝结,费了些功夫才把自己固定在一个位置,并继续写下这些文字——我现在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没有呼吸,心跳也早已停止,能听到嗡嗡嗡的噪音,就好像构成自身的物质在共鸣一般······越来越多的粘稠物质离开了身体,把房间弄的一团糟…… 「……希望伽罗妮在收拾房间的时候不要被吓到……尽管在写下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脑海中几乎回忆不起伽罗妮的模样了。 「十点半,最担心的事情发生,视觉在迅速减弱,环境在迅速变暗,我必须摸索着纸张的边缘,尽可能让上面的字迹清晰…… 莫里斯当然看到了这一幕,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最后看了一眼旁边的桌子。 「……这里的事情怎么处理?」老学者抬起头,看向船长,「房间里的痕迹,布朗留下的资料,还有……一楼的伽罗妮。」 「或许最终还是要给这里的邪教徒一点小小的‘失乡号震撼,。」他轻声说道,同时搓了搓手指,一小簇幽绿的火焰从他指尖落下,悄无声息地掉在地上,又迅速消融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原素,」邓肯抬起头,「寒霜当地的教会正在研究这种物质,他们认为这种深海复制体崩解之后残留的粘稠物,从性质上很接近湮灭教徒口中的‘原素,。」 邓肯一时间没有开口。听着老学者的讲述,邓肯沉默了几秒钟,抬起头:「大量涌出···…从深海中涌出么?」 「所以,一定存在更大的邪教据点,一个隐蔽且能够举行大型仪式的地方,足够让他们不断引动深海中的力量,来制造城邦里的复制体,甚至入侵匕首岛。」邓肯慢慢说着,同时抬起头,环视着这房间——房间唯一的窗户被木板钉死,屋顶、墙壁和地面则遍布失去生机的干涸「泥浆」,这里的一切痕迹,都仿佛在无言地述说着一次惊心动魄的赴死与对抗。 莫里斯怔了一下,但他现在多少也习惯了船长这种不知何时从何处就掌 握到新线索的情况,所以并没好奇追 问这份情报的来源,只是在短暂思索之后开口:「······我知道‘原素,这个说法,要研究邪教徒的历史渊源,总绕不开他们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那边有点模糊参差,纸张与泥浆之间的界限似乎消失,甚至呈现出了部分融合的状态。 不知是记录者的意识终于抵达了终点,还是他在失去大部分感知的情况下没法把正确的文字写在纸上——最终,这已死之人留给尘世的只有一个戛然而止的标点。 「可能又过了一个小时,」 「……即便是实力强大的城邦,要建造能往返千米深海的潜水器也不是一件小事,最起码,这不可能是一帮邪教徒能掌握的东西,」莫里斯在思索中开口,「但他们能通过某种间接的仪式来引导深海的力量,或沟通深海的······某些存在。」 「伽罗妮遭受的认知干扰显然还没有结束,在这座建筑物内的复制体消失之后,她仍旧没有恢复清醒的迹象,甚至还坚信自己的老师就在房间里休息,这说明产生干扰的‘源头,并非她的老师,而是某个仍然活跃的、躲藏在城邦深处的东西,不消灭那个源头,她是不会真正恢复过来的。」 莫里斯表情一僵:「您的意思是……」 邓肯停顿了一下。 文字到这里就中断了。 莫里斯注意到了邓肯的举动:「您发现什么了吗?」 「而且······不确定这座城邦外到底还有多少个‘布朗·斯科特,,以及多少个‘伽罗妮,。 邓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凑近了那些凝固静滞的「泥浆」,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它们的边缘,随后又拿起布朗·斯科特最后留下的这张记录,自习查看着纸张边缘曾被泥浆完全浸润过的地方。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