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不是一个嗜杀的人。
虽然他并不避讳杀戮,但如非必要,他不会选择杀人。
自小在药铺长大,见过了太多生离死别,缠绵病榻。
这并没有让他把死亡看得轻巧。
恰恰是见过了那么多生死线上的挣扎,才让他更明白生命的可贵。
但是他现在,杀气盈心,杀机满怀!
这世上没有哪个人的存在,是没有根由的。
没有哪个人的成长,可以孤立。
所有的超凡修士,都是资源堆积起来的。究其根本,上天入地的超凡修士之所以能够存在,是无数普通人的供养。
超凡的修士,享受超凡的资源,也应该承担超凡的责任。
这是姜望所理解的超凡。也是当初在道院里,教习们一再重复的事情。
虽然在他看来,董阿并没有做到。
城主贵为一域之主,动辄管辖数十万人,掌控他们的衣食住行,乃至生老病死。
这不是荣誉,这是沉甸甸的责任。
把治下的百姓照顾好,让他们生活安定、富足,这才是荣誉!
城主孙横为了三山城,战死竖笔峰,把自己的人皮剥下来,披在小儿子身上,让他继续未完的事业。
城主窦月眉,为了三山城,以神通内府之姿,却自绝道途。
即便是行事冷酷、被人诟病的魏去疾,也为了枫林城力战而死。
而席家统治了嘉城这么多年,在嘉城城域大祸当头的时候,又做了些什么?
当姜望来到嘉城城楼下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一个冷清的嘉城、一个凋零中的嘉城。
青羊镇情况已经如此危急,作为祸源的嘉城城区,自然更加险恶。
即使有东王谷出身的席子楚全力救治,然而缺乏果断的行政措施配合,救治的速度远远跟不上瘟疫蔓延的速度。
嘉城城区的超凡力量远远超出青羊镇,但是人口的对比却比双方超凡力量的差距还要大得多。
终于瞒不住了。
老百姓不是傻子。
一个人病死了,他的家人朋友、左邻右舍、附近街区就全都知道了。
即使是再相信城主府的人,再天真乐观的人,当发现身边的死人越来越多,也难免感到恐慌。
这个时候人们想起了最初的那几个“妖言惑众”者,想起了那些“谣言”“妖言”。
“嘉城可能爆发了瘟疫!”
“嘉城百姓很危险,必须立刻采取措施!”
“请大家一定不要去人多的地方,最好就待在家里”
那些“惑众”的“妖言”终于被人们所想起。
然而以孙平为代表的那几个年轻医师,尸骨已冷。
他们被斩下的头颅,还曾承载过民意的愤怒和唾弃。
他们的名誉被践踏,尸体被唾弃,而一切都不可能再挽回。
“来者请回!嘉城近日闭门!”远远的就有守城士卒喊道。
姜望并不理会。
他沉默着走近。
守城士卒纷纷拔刀。
但他们甚至都没有看到姜望出手,手中之刀便已尽数折断。
姜望越过城门,越过面面相觑的守城士卒们,继续往前走。
当此关头,整个嘉城的超凡力量都聚集在一起。
这是嘉城最脆弱的时候,但同时也是嘉城最能够快速做出反应的时候。
这条街很长。
姜望才走到一半,长街的尽头,出现一个拦路的人。
其人穿着一身士服,有三缕长须,气质雅。
席子楚忙于调配药物,已经很久没有合眼。席慕南更是作为城主,一方面要统筹全域,一方面要应付阳国朝廷的诘问,遮掩状况,分身无术。
腾龙境的超凡修士里,唯有柳师爷可以分得出身来。
所以他来了。
而且他很自信,没有带别的帮手。
“儒门弟子?”姜望问。
“在下的确心向书山。”柳师爷答。
“你所任何职?”
“腆为城主府一师爷,无职无位。”
“那就是席慕南的心腹。”姜望点点头,又问:“孙平的罪状,还有张贴各处的安民书,想来都是你写的?”
柳师爷并不否认:“辞粗陋,让使者见笑了。”
“我认识一个儒门弟子,出身四大书院,但诗写得极差,才远不如你。”
“在下才疏学浅,使者实是谬赞。”
姜望说道:“但他才是读书人。你只是读书的禽兽。”
柳师爷养气的功夫似乎极好,姜望这样说话,他也不见怒色。
反而笑道:“正所谓有教无类,哪怕飞禽走兽,只要肯读书,也是我辈读书人。使者所言,正是教化之功啊。”
“我不是以重玄家使者的身份在跟你说话,而是以青羊镇之主的身份,来问责于你。”
“青羊镇只划给重玄家三十年。准确的说,您只是三十年的青羊镇之主。”柳师爷一脸从容的为姜望加上限定、查漏补缺,以一种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笑道:“您请问。柳某知无不言。”
此人舌辩之术当真不凡,比起儒门弟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