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文武百官,一个个都在强装无事,但谁能心无旁骛? 长生宫主卷入刺君案,这在哪国哪朝,都几乎意味着……无数的鲜血。 大齐波澜壮阔的储位之争,今日似乎就要退出一个角逐者,这是牵扯到整个齐国的大事。谁也无法置身事外。 大概唯有高坐龙椅上的那位天子,仍然如过去的那些年月一样,不见半点波澜。 帝心难测。 不管怎么样。 煎熬也好,期待也好。 漫长的两个时辰过去了,心不在焉的奏事结束了。 往日那些最热衷于争辩的政敌们,今日难免有些不够激动。辩赢了的官员不见满意,辩输的官员也不见沮丧。 司礼监大宦官韩令,侍立丹陛之前,宣道:“退朝!”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文武百官如潮水退去,涌出了紫极殿,散入那巨大的广场,向各个方向流走。 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那一团空白,以及空白里的那个黑点。 大齐的皇帝陛下没有出声。 韩令也好像成了雕塑。 应该是没有经过多长时间的,但感觉上,已经很久。 皇帝起身。 韩令张嘴就要喊“起驾”,但皇帝的手压了压。 作为大齐天子最亲近的大宦官,韩令从始至终并未回头,但声音已经咽了下去。 皇帝离开龙椅,走下了丹陛。 此时已是辰时,是“朝食”之刻。老百姓一般都在这时候用早饭。 天光已经大亮。 紫极殿内悬着的赤日珠,早已收敛光芒。 皇帝缓步往外走,每一步,都好像把天光踩在脚下。 当他终于走出紫极殿,站在那高高的台阶之上。 偌大的白石广场上,已经看不到别的人影,除了姜无弃。 那个赤裸着上身、跪在地上、披散头发、看着他的——他的儿子。 “此子类我!” 天子忽然想起他曾说过的这句话。 于是他的目光垂落。 先看着铺就眼前这片广场的巨大白石板,再到那与地面贴合的膝盖,再到那赤裸着的、削瘦的上身,再到那张英俊的脸——若非带了些挥之不去的病容,这张脸还应该更出色一些。 裸身披发的姜无弃,跪在地上,难言雍容。 天子看着他的眼睛,而后看着他口中,含着的那块白玉。 口中含宝,是贵族丧葬之礼, 姜无弃这是表示,他已是一个死人。 姜无弃在很早以前,就应该是一个死人。 早到……还在娘胎里的时候。 那是元凤三十八年的冬夜,齐帝亲自领兵在外,伐灭不臣。 而姜无弃的母亲雷贵妃,在还怀着他的时候,就在大齐皇宫之中,遭人刺杀。临死前拼尽一切,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宫中强者赶到时候,刺客已经自毁。 至今也没有查出来,幕后凶手是谁。 等到齐帝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有雷贵妃的尸体,和剖腹而出的孩子。 齐帝洒泪曰:“爱妃虽弃我,却无弃我子!” 故名无弃。 姜无弃还是胎儿之时,就受了必死之伤,当夜那位轮值的宫中强者舍命相救,才保住了一线生机。 但也仅仅是一线生机。 即便齐帝有通天彻地之能,一个先天不足的、刚剖出来的婴儿,也无法承载他的任何手段。 自此霜毒入命,非药石能医。且越长大,霜毒越重,入命越深。当时的太医院院长,断定这孩子活不过十岁。 在姜无弃九岁的时候,齐帝要为他换血换骨,重塑新身,从而以皇室秘法,拔除入命霜毒。 当时九岁的他,只问了一个问题:“换血换骨之后,我还是大齐皇子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齐帝再爱他,也不可能拿自己其他儿女的骨血与他相换。 于是姜无弃选择了拒绝。 他宁可死,也不要庸碌一生。他姜无弃就算是死,也要以天潢贵胄的身份死去。 不然那个女人,他的母亲,在寒夜里挣扎里那么久,是为了什么? 他九岁之前,习武健身,调理身体。 九岁之后,开脉修行。 他是霜毒入命,霜毒会随着他的修为一起成长,越强反而死得越快。但唯有变强,他才有机会改变命运。 这是一个悖论。 无论哪一种结果,都应该导向死亡。 所有人都不觉得他能活下来,但他活下来了。 不仅熬过了十岁那一劫,还活到了今天。 不仅活到了今天,还让皇帝亲自为他督造长生宫,成为大齐最有希望争夺储君位置的几个人之一! 他从出生挣扎到现在。 他摇摇欲坠的好像随时要死去,但如风中之烛摇曳了这么多年,他还摇曳着,光芒却越来越耀眼。 今天姜无弃跪在这里,表示他已经是个死人。 大齐皇帝的那一颗天子之心,怎么可能毫无波澜? 天子承天之命,统御万民,天生就该是孤家寡人。 但他真的就可以毫无情感吗? 元凤三十八年的那一次出征,是齐天子迄今为止,最后一次御驾亲征。 此后他再未出过临淄城。 他的天子难测之心,有没有想过那一年的寒夜? 紫极殿前的广场上,没有一位朝臣敢于逗留。 司礼监的掌印大宦官,静默立在紫极殿的大门门侧,连呼吸声都湮灭了,不显出任何存在感。 大齐的皇帝陛下,走下高高的台阶,走到姜无弃的面前,伸手,拿走了他嘴里含着的白玉。 姜无弃从小是在药池里泡着长大的,畏寒惧冷。而今日他裸其身,跪在紫极殿外等候发落。 每一缕冷风,对霜毒入命的他来说,都比刀子割肉还痛。 但他的咳嗽声在皇帝出来之前就已经停止。 他强忍着不在皇帝面前咳嗽一声。 尽管这些年来,那一声声忍不住的咳嗽,已成了他稍缓痛苦的唯一方式。 他是个要强的。 此时此刻他抿着唇不发一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