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两旁林木忽然摇动。沙沙声响中,黄叶密集摇落。 冥冥之中有一种不甘的情绪。 有生之灵不甘于赴死,草木于秋,不甘于凋零。 于是有一种恐怖的力量发生了。 死亡是最大的恐怖,与死亡抗争的力量,是最强烈的本能。神胃之地诞生了这种力量,那本来枯萎的落叶,其边缘处,竟然闪耀惨白色的锋芒。 翩翩叶成了百炼钢。 顷刻飞叶如刀,划过玄妙的轨迹,割破了空气,携尖啸之声而来。 横亘在羽信之前的,是数以千计、数以万计,密密麻麻的飞 叶之刀。各呈姿态,各显杀机。 堂堂摩云城小羽祯,不鸣则已,一鸣出事。不动则已,银白色的羽翅只一动,其身已在刀围中! 死亡的威胁再临身。 羽信大惊失色,身周电光环转,掌中翻出一杆亮银枪,舞得枪芒点点,周身不漏。但每受一击则一退,在那接二连三的飞叶之刀撞击下,却被一步一步地钉落地面。 好在熊三思已经赶到,妖气滚滚塞林间。拦在羽信身前,立成山一样的背影。 黑袍翻滚之间,掌中那柄狭长而锋利的刀,发出庄严的锐响。 每作一声响,笼罩四周的飞叶之刀,就会被清空一大片。明明是刀鸣,却啸成了梵音。 慑服诸邪,令恶不侵。 其曰— “所!持!无!明!能!镇!山!海!” 羊愈若是在此,当能听出这古难山密字真言。此为密字真言八句第七,是降服外道之真言。 熊三思也不知是从何处学来,以真言入刀,斩出这等可怖威势。 刀鸣八响后,羽信四周已是一空。“危险”被斩除了,乱刀分尸的可能性,提前被抹掉。 他惊魂未定,左看右看,只觉哪里都不安全哪里都有危险。这条破路,停下来不行,走得快了不行走得慢也是一步一陷坑,还得担心传承被其他队伍先夺取。 堂堂小羽祯,在自己老家里,怎会如此困窘? 人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将降大任也,必将先劳什么,后苦什么……怎么也该苦尽甘来了! 羽信灵机一动,振翅便高起:“熊老哥,咱们从天上走!” 熊三思拦之不及,也便闷头跟上。 两妖离林未远,疾飞而前,上为高天,下为林海。举目四望,视野已经开阔非常,但根本瞧不见其它道路,也看不到林海尽处。 只在低头的时候,能看得到自己辛苦走来的这一条蜿蜒道路。但起已不知在何处,终也不能见清楚。不过隔着林叶,沿着这条若隐若现的小路在上空飞行,倒也不虞迷途。 “我算是想明白了!神霄神霄。羽祯大祖的传承,可不应该在天上拿么?”羽信舒展羽翅,在空中划过漂亮的轨迹,相较于熊三思的谨慎,他倒是畅快许多。 在无垠广阔的天穹里,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语气也轻松:“天上无林更无叶,藤蔓也爬不上来,总不会还有什么鬼东西?…… “咦。”他皱起眉头:“天上怎么在落稻草?” 熊三思凝重抬眼,瞧得一根根枯黄的稻草,突兀出现在高穹,飘飘而落。这情状相当诡异,高穹怎会有稻草?它从何处来? 羽信的语气也谨慎起来,琢磨着道:“这些稻草不会变成怪物吧?” 话音还未落尽。 那一根根枯黄的稻草,便忽地穿梭起来。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操纵着它们,编织着某种不容于世的……生命。 之所以说是生命,因为在稻草穿梭的途径里,有生气在焕发。 为何说不容于世? 因为在稻草编织的过程中,空中就响起了凄厉的鬼哭声。神悲鬼泣,世所不容。 那凭空响起的鬼哭,带来凶恶的感受,但也似催生了什么。 一个个阴森森的稻草人就此出现了。 是稻草人,而非稻草妖,因为有人气,无妖气。 “不许吃我的谷儿粒,叫那些恶禽不许近。 稻草人,稻草人。 披麻布,系彩条。 无面目,无声音。 不许说话,不许动!” 密密麻麻的稻草人,纷落似雨,白云似也蒙上了黄翳。 飘飞的彩带似战旗,缝制的眼睛滴熘熘动。那干枯黄瘦的手掌,被一层咒文所环绕,掌中各有兵器。 或以茅草为剑,或以锯齿草为刀,或以刺草为枪,或以藤草为鞭。 皆有不凡之武艺,甚至组成军阵,纷纷落下,杀奔空中这两妖! 羽信攥紧长枪,神情戒备:“这些稻草怪物该不会……” 啪! 熊三思一巴掌将他抽翻:“闭嘴!” 反身直上,刀光经天。就此在这高空,与这些稻草怪物为战。 好一场厮杀! 稻草满天飞,刀光如白虹。 羽信下坠数丈,恰好避开了几队稻草人的合围。银枪倒转,羽翅再振,亦是杀向长空。 刀劲枪芒漫天乱转。 这一场血战,持续了足足两个时辰。 在某个时刻,连破三座军阵的熊三思,骤被一名稻草人杀奔 近前!闪烁寒芒的锯齿之刀斜揦而过,熊三思将身倒拱,险险避开。 但面具仍是被斩破了。两片残面坠地,他如沟壑丘陵的面容再无遮掩。 羽信舞枪的身影一时顿住, 相交十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熊三思的脸。 这是一张怎样可怖的脸? 脸上是密密麻麻的刀口,倒翻的血肉结成了疤,似田垄一般。整张脸竟无一块完好的皮肉,根本看不到本貌如何。 黥面妖,题面妖。 此竟为“默面”之由来。 罪囚尚且只刺一字。 熊三思何罪,何以至此? 难听的声音撕扯在耳朵里——“正嫌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