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自己对历史有多么深刻的认知。 历史是命运的汇聚,历史也是命运的支流。 他身在其中。 史书读千遍,不如历一回。 这一幕这一刻带给他的震撼,将永远停在他心里。 但震撼归震撼,他的动作是半点不耽搁。踏行历史波澜,如逐水云之间。 他先前逃跑的时候有多快,现在追击的时候就有多着急。 任秋离还能通过星占,在历史长河中算出他的落点,捕捉他的踪迹。他若是丢了任秋离的踪影,只好两眼一抹黑,在这一千多年里随缘出剑,扎到什么是什么。 “天机真人!”在这极速的追逃之中,姜望的声音于历史中回响:“再不停步,我就掉头回太虚阁,从此不问世事,等到洞真无敌,便去找陆霜河了!” 历史长河无回声。 任秋离当然知道姜望不会掉头。今天她和姜望,只有一个人能够走出这段历史。 她已经有悲观的预期,但仍要做最后的努力。 …… …… 越国太庙之中。 文景琇跪坐在那高大的塑像之前,已经很长时间。 君主无言,岁月有声。 皇帝在活着的时候很难得到负面的评价,唯有身死的那一刻,才得定论。 在某一个时刻,灵祠中的气氛好像“沉”了下来,变得十分肃穆。灵香的青烟开始隐约,那高大的塑像泛起辉光,一瞬间好像很遥远。 文景琇终于等到了他所等待的,仰起头来,虔声高呼:“后世不肖子孙文景琇,拜迎太宗。愿以此天子之身,承先祖之意,迎太宗归来!” 他当然知道,任秋离创造了“时空镜河天机阵”,并要利用此阵,镜映越国历史,完成对姜望的绞杀。 正是这门阵法的存在,才让他确信任秋离真个能杀死姜望。 他当然清楚,任秋离借用越国天子玺,是为了镇压谁。纵览整个越国历史,能够对姜望造成威胁的人,也没有几个。 越太宗肯定会出现在“时空镜河天机阵”里,而他借出越国天子玺,也是为了谒见太宗! 高相和太宗都能在“时空镜河天机阵”里掀起波澜。 他也是当世真人,他还是当代越君,他握持这方山河最高的权柄,他拥有【镜湖】。 他也有他的布局。 譬如此刻,他截留了越太宗的历史投影,想要以自身承其意,迎接太宗的复生! 身为越国皇帝,他是太宗的嫡脉血裔,他与太宗坐到同样尊位,他与太宗有同境修为,他这一生,逢年过节、寿时礼时,对太宗的祭祀从未放松,血祀相连……所以在太宗意志出现的那一刻,他身承太宗,就具备了可行性。 这灵祠中的时空阵法早就已经准备好,同样是勾连了护国大阵、以镜湖为基础,凭借地利优势,对任秋离的大阵进行小小的借用。他也倾越国府库,备了最好的阵材——从和任秋离搭上线的那一天,他就开始准备这一切。 他自知没有顶级智略,无法跟真正的智者对弈,他信任真正有智慧的人。所以前半生对高政言听计从,以天下相托。所以在抚暨城这一局,他也放开棋盘,让任秋离任性施为。 但他对高政有毫无保留的信任,对任秋离则只是互相利用。他把棋盘交给任秋离,是为了借用任秋离的能力,借“时空镜河天机阵”,与历史中的越太宗建立联系。 他真正的目的,是让越太宗归来执棋! 高相说——“明君不任万事,明君任万事之德者。” 他牢记在心。 他不仅仅舍得放权,“任万事之德者”。他还放弃自己的一切,包括这具躯壳,去迎真正的明君! 他的决心不可谓不大,付出不可谓不多。 但时空长河,没有回响。 那座太宗的威严塑像,就止于生辉的那一刻,没有更多变化发生。 是太宗不愿?还是不能完成? 是仪轨不足、祭祀有失,还是任秋离有所察觉,暗中阻止? 终究从历史中复活先祖,是超乎想象的事情,准备再多也不见得能够成功。 文景琇悲声道:“生而为君,不能当国,失政为万民憾,失国是千古恨。天下大事,我无能也,不可承之!” “此身不计,此命不恤,遥映千年,惟愿大越永昌!惟愿文姓皇室,荣血不衰。” 他蓦地拜服下来,以额撞地,发出老僧敲钟般的一声响,喉中似老鸦咽血:“太宗请归!” 灵祠寂然无声。 不是努力就能被认可,不是等待就会有结果。 文景琇从来不是一个天真的人,当他坐上越国皇帝的宝座,高政教会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认清现实”。 认识到自己的局限,认识到国家的局限。 认识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认识到自己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再去想办法做点什么。 时间坚决地流逝了。 没有带来更多光彩。 文景琇眼中的悲壮、慷慨、坚毅,逐渐揉成悲哀、绝望、痛楚。 他的计划失败了。 但他之所以感到痛苦,不是因为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