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平淡的眼神看过来,像是一盆冰水,当头倾落。
一愣之后,即是怒火。
她眯起了眼睛:“你说什么?”
血河宗对重玄遵,是器重非常。她寇雪蛟对重玄遵,是从未失礼。
堂堂真君亲自为他扬名,血河宗宗主之位都可以奉上。
此人怎敢有如此的言语,用如此的态度?
她感到久违的怒意在心中沸腾,愤而拔剑:“以为血河宗剑锋不利吗?!”
重玄遵的表情是平静的。
他甚至不说话。
就那么安静地看着,看着寇雪蛟愤怒,看着寇雪蛟拔剑。
那种轻描淡写、看猴戏一般的眼神,让寇雪蛟怒不可遏!
老娘天下扬名的时候,你重玄遵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她甚至愤怒到不愿再动用她的三千红尘剑,不愿试一试当代绝世天骄的手段,她已不想让重玄遵多活一息——遂是一把扯下了她一直勾连天穹的那根红尘线!
从踏进这处莲子世界开始,她就以寻找恶兽穷奇的名义,用红尘线勾连此世隐秘。
在这一刻不再隐瞒,直接用红尘线,扯下了天穹的无边血色。
此方莲子世界顷刻变成了血色的世界。
大片大片的血色落下来,最后化为血河倾泻!
漫天黑风雪,被血色冲刷一空。
那血色张牙舞爪,整个世界都在摇颤。
在如此声势中,寇雪蛟怒声而啸:“看看血河宗的力量!在屹立祸水五万四千年的血河宗面前,重玄遵你究竟凭什么狂傲!!!”
两位真人在群山之巅相峙而立。
血甲与白衣,都被倾盖在血河下。
但寇雪蛟发现,重玄遵竟然没有看她,而是抬头看着天空倾落的血。
恐惧吗?慌乱吗?
她听到重玄遵这样说:“原来这就是你们的底气。”
她终于等到重玄遵转过身来看她。
但重玄遵只是平静地说:“可是,究竟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以为你真的扯下了血河?”
寇雪蛟大惊失色!
她发现世界已不同。
什么群山之巅,什么漫天黑雪,什么天倾血河。全都不见了。
她所处是一片海,她孤独站在无垠的海平面上。
白衣的国侯正在不远处,其后悬挂着一轮巨大的明月。
明月照天海,人间是梦乡。
究竟什么时候……陷入了月相世界中?
月光皎白,海浪明澈。寇雪蛟的心,却在下沉。
她禁不住脊生凉意,重玄遵已提锋踏海而来。
“不——不可如此,我乃血河宗护法,我亦当世真人,如何能畏惧?!”
她在心中怒吼,怒吼着挥舞她的三千红尘剑。
但不知为何,眼前总是出现那一抹血色。
永远无法摆脱……永恒的血色!
曾经她是多么的心高气傲,可是在那永远不可能跨越的恐怖力量前,她也只能永远地跪伏下来。
“我不是恐惧重玄遵,我是,我是……我谁也不恐惧!”
她的情绪几乎破碎,她的灵魂近于癫狂,她挥舞着她的剑,鲜红色的剑气几乎交织成茧,将她牢牢护在其中。
“不……我怎会如此?”
她忽然冷静下来,重新掌控住混乱的剑势,让鲜红色的剑气变得有序。
她想,也许是突然发现自己早已陷入月相世界,才一时崩溃了心防。也许是重玄遵的力量影响了情绪。她告诉自己很多种办法,也尝试不同的秘术,试图重新寻回斗志和冷静。
在血河宗生活这么多年,在祸水厮杀这么多年,在自家的后花园,面对一个刚成洞真的重玄遵,不应当如此不镇定!
但在这个时候,她才突然发现——重玄遵并没有杀过来。
那白衣的国侯,安静地站在海平面上,静默得像是一尊神像。
那巨大的明月,仿佛是神王的冠冕。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好痛苦。
“原来如此!”重玄遵开口道:“我说你为何如此软弱!”
为何?
寇雪蛟不理解。
重玄遵又问:“你之前跟我说过的,你看到的那个背负长剑的丑男子,叫什么名字?”
寇雪蛟本不想回答他,这无礼小辈,妄性天骄,他以为他是谁?
但不知为何,却下意识地回答道:“许希名。”
重玄遵点点头:“好的。我记住他了。”
然后……就此转身。
为何?
为何啊?
我也曾,鲜衣怒马,驰骋山河。
我也曾,明眸善睐,心有所许。
我也扬名天下,我也证道真人,我也手提三千红尘剑,杀过妖魔,斗过海族,与时代之天骄争锋!
为何竟如此地轻视我,竟敢给我一个背影?
寇雪蛟紧紧地握住她的剑,紧紧地握住,但她握得越紧,越察觉自己的软弱,越发现力量的流失!
这是怎么了?
“站……”
她抬起手来,想要让重玄遵站住。
但这一声竟未能完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