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周婧直接撂了碗筷。
她起身:“父皇乱赐什么婚?我不嫁!”
周硕沉声:“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肯让朕指婚,难道还想自己挑选驸马不成?!都是朕和太师平日里把你娇纵坏了,你还有没有姑娘家的样子了?!”
周婧红着眼圈,还要再说什么,被周显锋暗暗扯了扯衣袖。
她使劲儿拂开周显锋的手,赌气地跑出了大帐。
宫廷美酒的醇香蔓延在大帐里,令人微醺。
周硕盯向郑家人,捏着酒盏的指尖一点点收紧力道。
花宴浓抱着玳瑁猫儿坐在一侧,笑道:“怎么,郑太尉和郑公子也不满意皇上的赐婚吗?为何还不起身谢恩?”
郑家人打了个哆嗦。
他们自然是不满意这桩赐婚的。
且不说周婧性子娇纵任性,若是果真进了门,只怕他们全家上下都要鸡犬不宁,家里的老祖宗、几位夫人、妯娌,都得收敛了脾气哄着她、供着她。
再者,周婧的亲哥哥是四皇子,是要跟他们的外孙争夺太子之位的人,他们本就有井水河水之分,又怎么能结为姻亲?
他们原本想为嫡长子挑一门权势赫赫的家族联姻,如此,才能增加争储的筹谋。
可若是娶了周婧……
这婚事就算是废了!
然而面对花宴浓和周硕的目光,郑家人只得硬着头皮下跪谢恩。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他们再怎么不满,也只能接受。
周硕满意地眯了眯眼,又望向魏翎:“魏卿,你不谢恩吗?”
魏翎跪在地上,始终没有站起。
他低着头,双拳死死攥紧。
侧妃是什么东西,那是妾!
妾室天生低人一等,等正妃过门,小妾是要下跪敬茶立规矩的!
即便他的女儿嫁过人,那也绝不能给人做妾!
他以头贴地,脊背挺直,沉声道:“启禀陛下,魏家的女儿,绝不给人做妾!”
文武百官皆都屏息凝神。
自陛下登基以来,就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总揽朝政,在诛杀定北王及其党羽之后,更是扶持以花宴浓为首的一干阉党,任用酷吏打听机密,朝堂政事向来说一不二。
可是今日,魏家的这位国公爷竟然胆敢抗旨不尊!
那可是死罪!
周硕骤然把杯中酒泼向魏翎,低声骂道:“皇族侧妃,与寻常妾室又怎能一样?!魏翎,你别以为仗着老镇国公当年的从龙之功,你就可以肆意忤逆朕的旨意。伱信不信,朕今夜就削掉你的脑袋?!”
魏翎依旧长跪不起,梗着脖子道:“魏家的女儿,绝不为妾!”
“好,好,好!”
周硕连道三个好字。
他站起身,在上座来回踱步。
片刻后,他突然拎起矮案上的酒盏,重重掷向魏翎,怒骂道:“逆臣!”
酒盏砸在魏翎的额角,砸出了一道伤口,嫣红的血液顺着他的面颊蜿蜒而落。
他仍旧坚定重复:“魏家的女儿,绝不为妾!”
“魏翎,你好大的胆子!”
魏翎面不改色。
周硕胸脯剧烈起伏,寒着脸不停踱步:“你们欺负朕老了,欺负朕头疾发作,个個儿都想忤逆朕,个个都想为定北王重翻旧案,个个都想取代朕的位置!朕今夜,便杀鸡儆猴!来人啊,把魏翎拖下去,重责一百杀威棒!”
“陛下息怒!”
朝臣纷纷起身下跪。
一些素日里与魏翎交情不错的武官,也接连为他求情。
周硕震怒:“朕是天子,天子!朕说了,拖下去,打!”
几名禁卫军犹豫地走上前,正要把魏翎拖出去,魏紫忽然起身。
她跪倒在魏翎身后,拱手道:“陛下息怒,爹爹今夜喝多了,因此才会失言。臣女仰慕二殿下已久,即便为他侧妃,臣女也心甘情愿。求陛下念在爹爹醉酒的份上,饶恕爹爹。”
昔年在陵州的时候,她谨小慎微久了,早已学会察言观色。
今夜,天子之怒是实打实的。BIqupai.
他是真心想重责爹爹,重新树立君王的威严。
一百杀威棍下去,便是不死也得瘫痪一辈子。
可爹爹不能出事。
魏翎不敢置信地盯着魏紫,又怒又气:“小紫!”
魏紫垂着眉眼:“望爹爹成全。”
魏翎气得几欲仰倒:“你可要想清楚了!”
“女儿想清楚了。”
魏紫想得可清楚了。
今夜这两桩赐婚,爹爹没有看明白,她倒是看明白了。
天子有早衰之症,分明才四十余岁,两鬓却已早早花白。
几位皇子年轻力壮,天子害怕被架空、被夺权,于是通过乱点鸳鸯谱的方式,让几位皇子背后的势力变得错乱纷杂。
譬如她家镇国公府,如果婧儿嫁到他们家,那么爹爹势必会站在周显锋那边,再加上蔺太师的力量,周显锋一脉的势力未免强大到令天子忌惮。
于是,天子就把婧儿嫁去郑家,嫁去那个支持小皇子的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