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姜候爷,说:“你家那点事,已然满城风雨,你谢罪与否,都一样。”
姜候爷却说:“我的一双儿女都已自尽,也算是全了体面,只是这案子据说牵扯甚广,远远不是死了一两个世家公子那么简单,陈瑞和我那个儿子去黎川敛财,许将军以礼相待,到底是为什么?”
这话几乎已经就是在明说许将军是有问题的了,明德帝何尝不知?这么多军费,打水漂似的让黎川扔,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他张了张嘴,面对自己的臣子,第一次有了近乎愧疚的心情,“朕……此事,还需后议。”
姜候爷沉默半晌,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他磕了个头,走了。
他出了养心殿,小李太监也在外面,他吓得腿软后怕,正靠在廊柱上,满头都是汗,已经完全不敢进去了,见姜候爷出来,哆哆嗦嗦的给他跪下了,低声道:“多谢侯爷……多谢侯爷。”
姜候爷看着他,淡淡道:“起来吧,在御前,警醒着些。”
小李太监连忙点着头,哽咽道:“奴才知道,知道……只是……”
他目露哀求,仰头看着姜候爷,说:“奴才有话想求求姜候爷,还望侯爷移步。”
姜候爷本来有事,想直接离开,但是看着小李太监的脸,还是轻轻颔首。
两人下了阶梯,走到离大门稍远一点的地方,小李太监弓着腰,轻声说:“侯爷,奴才是挨了一道的人,自知命不长,死后也入不了祖坟,奴才的家在扬州,当初上京城的时候,还有个弟弟的,现在也在京城里,才十五岁。”
他的背脊弯的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轻了,“他的名字叫李岩,住在柳巷里,如果哪天奴才不小心惹怒了陛下,您进宫觐见的时候,没看见奴才,烦请您……帮帮我弟弟,求您了。”
姜候爷倒是很平静,“好。”
小李太监几乎惊喜的抬起头,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多谢侯爷!”
养心殿里又传来明德帝的声音,小李太监顾不得多说,匆匆一拱手,连滚带爬的往养心殿去了。
姜候爷看着他的背影,似乎是叹了口气,他转身往宫外走去,车驾滚过青石板路,远远的遇上了昱王的车马,姜候爷下车见礼,商行川也下来了,姜候爷看着他,道:“殿下也是来看陛下的?”
商行川淡淡道:“本王在府中听闻侯爷过来,特意来找侯爷的。”
姜候爷面露疑惑,商行川说:“婚事定在下月初六,如何?”
姜候爷几乎是愣了一下,才道:“下月初六,快到正月了,会不会有些赶了?届时还得请她母亲出来操持婚事。”
商行川道:“无妨。”
人家是王爷,人家都这么说了,姜候爷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颇有些纳闷的答应了,他本以为商行川都进宫了,那好歹也会去拜见一下,没想到他真的就是来找自己的,转头就又出去了。
……
没过几日,便是姜明旭和姜锦薇的葬礼了,全府上下讳莫如深,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个是因为什么而死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这个时候死,更多的是为了全府的体面,至于陈瑞死的那个冰窖,再也没有人敢开,最后还是青姨娘做主,把那里封了,重新选了一个地方做冰窖。
葬礼结束之后,整个定南候府,实话实说没什么变化,姜明旭也好,姜锦薇也罢,在这府里都是无关紧要的,姜候爷从小到大就对他们两个淡淡的,虽然是亲生的儿子,但其实并没有多看重。
关于他们两个最后说的那句话,姜慈自然在意,但是没办法,她也问过一些身边亲近的人,但都一无所获。
她再次见到商行川,是一旬之后。
京城的气候多雨,天空总是湿漉漉的,不过反正姜慈也很宅,她懒得出门,每日都在家里吃好喝好,青姨娘来过两回,倒是很客气,跟她说了些婚后的事,她说的太委婉,其实姜慈都没怎么听懂,不过想来也就是那点事。
但她其实不太想结婚。
这话现在说来有点奇怪,因为一开始商行川和她说的时候,她没提出过意见,她觉得她不讨厌商行川,他身份那么高,想来自己嫁过去也不至于过苦日子,商行川的性格也比她想象的要好,两个人相敬如宾,他以后估计也不会阻止自己验尸查案。
可同时,商行川也是天潢贵胄,到时候他身边莺莺燕燕一群人,自己就算不那么喜欢他,估计整天看着也堵心。
姜慈披上一件雪白的斗篷出了门,到了院门口,方惊愕地发现商行川也在,他手里好像拿着一本小册子,看到她来,将书册递给了她,“过目。”M..
姜慈没接,“这什么?”
“你的彩礼单。”
姜慈本来伸出去的手立马被烫了似的缩回去,“这个还是……殿下,咱们能再商量商量吗?”
商行川看着她,“商量什么?”
姜慈想了想,说:“我觉得,大梁的律法还有不够完备之处。”
“比如?”
“比如可以来个,成婚冷静期。”
商行川:“……”
半晌,他凉凉道:“想法不错,但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