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有点荒谬，但这种感受的确是她在现代时都没有体会过的。

现代时，没有人支持她学法医，哪怕她有相对来说非常不错的履历，但是迎接她的永远是嘲讽和阴阳怪气，父母会反复的告诉她，你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安安分分的就行，家里并不指望你获得多么大的成就，也不希望你能太出格，就拿着一些钱，把这一辈子平静的过完算了。

那时候的姜慈已经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小时候的她像一个刺猬，刚被认回去的时候，对每个靠近她的人都充满了戒备，但是后来，她开始极力证明自己、推销自己，她也想向父母证明自己是有用的，但是没用。

于是她变了。

她开始学着笑，别人喜欢什么样，她便装成什么样，在家里时、在酒会上，她是完美的姜家小姐，脸上永远挂着端庄得体的笑容，哪怕是经历一次次相亲，不管对方的年龄是可以做她亲爹还是身材肥硕的可以压死两个她，她永远端庄。

只有在实验室里，才会真正露出本来的模样——与其说是冰冷，不如说是冷漠。

对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

家里人劝她也好、骂她也好，她从不回嘴，她只是微笑着，然后静静的看着，反正对她来说，家是一个没有概念的东西。

被认同，居然是在这里体会到的。

她往前走了几步，很快回了自己的院子，顺便叫了一份夜宵。

她引星阁的小厨房是没有熄火的时候的，方便她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因为也不是特别饿，所以只叫了一碗豆腐脑，和一碟葱油饼，姜慈慢慢的吃着，忍冬和薄荷在给她收拾屋子，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听碗碟的轻轻碰撞声。

“人带来了吗？”姜慈问道。

过了一会儿，忍冬做贼似的说：“安置在屏风后面了。”

姜慈放下碗碟，走到屏风后面一看，赫然是五花大绑的燕心！她手脚都被反绑着，嘴里还塞着一大团布。

她刚才只是随口说了一句那不如燕心就交给自己来处置，侯夫人答应了，对外姜慈是说这姑娘可怜，把人放了，实际上是直接把人都没松绑的送到了自己房里。

燕心估计还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眼睛都哭肿了。

姜慈看了她一会儿，把那碟没吃完的葱油饼端过来了，放到她面前，轻声说：“我可以放了你，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但是首先，你得学会听话。”

燕心含泪点头。

姜慈把她嘴里那团布取了，因为塞的时间太长，她干呕了几声，姜慈赶紧给她递了杯水，喂小猫似的喂她喝了，燕心这张脸是真的不错，一抬眼就是那种可怜巴巴的感觉。

燕心估计也是饿狠了，狼吞虎咽吃了葱油饼，吃完了之后就可怜巴巴的看着姜慈。

姜慈和她对视两眼：“……”

“去趟小厨房，不挑什么吃的，凡是还有的，都拿几碟子过来。”

忍冬听命，小跑着去了。

燕心缓过来了，便低声道：“姜大小姐，奴家的来历，您母亲已经都打听清楚了，但是奴家一定不会有什么害您的心思啊，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奴家一命吧。”

“我对你的命没有兴趣，现在是有事想问你。”

燕心茫然点头。

姜慈说；“你认识刘玉珍，是吗？就是春香楼附近的馄饨摊那家女儿。”

燕心本来还以为她是要兴师问罪的，没想到一张口居然是刘玉珍，她结结实实懵了一瞬间，才语带惊疑道：“刘玉珍？”

“对，是她。”

燕心结结巴巴道：“她……我和她关系只是一般般，不算太好，之前有一段时间经常去她们家的摊子上吃馄饨，我们年龄……年龄相仿，所以也就给对方带过几次胭脂水粉……”

“只是这样？”

“对啊，就只是这样……我和她没说过几次话的。”

”“那行，不说她了，我们换一个人，柳月梢，你和她关系怎么样？”

燕心又愣了片刻，说：“柳月梢……我和她都是楼里的舞姬，关系一般般吧，她在楼里名气比我大、冲着她来的客人比我多，我们之间虽然不至于你死我活，但也确实没有到关系很好的地步。”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燕心虽然满心觉得这个姜大小姐不太正常，毕竟人在屋檐下还是乖乖的什么都说了，“五天前吧，就是我最后一天待在春香楼的时候，那天晚上我在房里睡觉，她来找我借胭脂。”

姜慈记得，柳月梢的梳妆台上有好几盒胭脂，她根本不缺胭脂，为什么要去找燕心借？

“她自己的胭脂不好用吗，为什么找你借？”

“因为那一盒胭脂是在琳琅阁买的，叫桃花醉，里头据说是揉了鲜花汁子的，价钱也贵，我们这种楼里的姑娘根本买不起，我那一盒还是因为……因为多得了些银子，也托了关系才买到的，楼里的其他姑娘都很羡慕我，她肯定也一样。”

“她那天是要去见人？”

否则也不至于会找人借胭脂了。

燕心摇摇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她那天神情是怪怪的，好像特别兴奋，兴许是要去见哪家公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