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他从床上惊醒。
如果说第一次梦到姜慈还可能是巧合,但接下来几乎每一个晚上,他都能梦到她,这就足以说明,绝不可能是巧合,他虽然睡眠不好,偶尔也做梦,但梦里一般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光怪陆离不成文,但是自从姜慈出现以后,他几乎是每天晚上,都会无比清晰的梦到和她有关的事情。
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衣柜里有几身衣裳,恐怕他比她自己还清楚。
到底是怎么回事?
梦到的东西太多,会让人时而产生分不清现实的恍惚感,就像吃饭的那一次,他就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直到姜慈满脸狐疑,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商行川下床抿了口冷茶,眉心轻蹙。
他一向习惯于把身边的所有事务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唯独此事,是完全失控的,商行川从不信玄学鬼神之说,可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似乎是在叫他不得不信,假如梦中的景象的确是真的,那么姜慈也是真的会受伤。..
不知为何,明明那人在现实中与他还只是相熟,断断谈不上为她心疼,但他坐在桌边,回想起梦里她惊惧的眼神和浑身是血的黄色衣衫,便觉得脑袋一阵刺痛,连呼吸都滞涩了起来。
灯光摇晃,他停顿半晌,开口唤道:“沉渊。”
黑衣男人闻声出现。
他道:“去一趟姜家,把姜慈的生平都查一遍,事无巨细。”
沉渊沉默片刻,他一扬眉,“还不去?”
半晌,黑衣人道:“已然查过了。”
商行川:“……”
沉渊补充道:“就前些日子,姜小姐开始跟着您查案的时候,您就叫属下查过了,那生平事迹都搁在您书桌上呢。”
商行川难得怔了片刻,随后语调也很难自然的起来,“知道了,你退下吧。”
沉渊仿佛一个大冤种,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走了,他回了自己的小房间,还没等他安生睡下,只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天就亮了。
他觉得他家主子好像似乎是真的不用睡觉,每天夜里睡不好,夜里一旦是醒了便枯坐着到天亮,接下来再上朝、去大理寺、去刑部、去按察司,每天这么连轴转下来,竟也不憔悴。
……
清晨,一辆马车徐徐驶向客栈,此时店才刚开,掌柜的正打着哈欠拨算盘,却见一行人下了马车,正跨进了店里。
掌柜吓了一跳,连忙迎了上来,又小心翼翼去打量领头的那人,那人看着很年轻,面色如玉,五官是极为清隽的,掌柜的眼皮一跳,认出他披风底下的是一件大红色官袍,宽大的云纹袖口垂了下来,掌柜的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恨不得给他跪下。
直到那人冷声开了口,“昨天夜里入住的那个姑娘醒了吗?”
掌柜:“?”
他探着脑袋往这位“官爷”身后看了一眼,果然瞧见了昨天晚上来开房间的那冷面男子,他不免回想起昨天这人过来的样子,就银子往他这柜台上一放,架势好像是要把这店买下来,但也幸好这伙人的模样实在独特,掌柜对姜慈印象也很深,于是他摇了摇头,“没瞧见那姑娘下来。”
“官爷”的眉心似乎是不易察觉的一皱,“没人给她送早饭?”
不知道为什么,掌柜总觉得这个长得好看的“官爷”身上有一种平常人难以忽略的冷感,他有点只觉得的害怕,头摇的像拨浪鼓,“那房间门口挂了勿扰的牌子,我这小儿也不敢贸然打扰了贵人休息。”
商行川没再说什么,自己上楼去了。
其余人在底下等着。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三刻钟过去了,掌柜终于忍不住,道:“小人敢问……那女子是官爷的何人……莫非是小夫妻吵了架,女子赌气不肯下来?”
沉渊心想姜姑娘是个很和善的人,应该不至于莫名其妙赌气,于是他也上楼去了,这一去方才看见,自家主子正负手而立,好端端的站在那门前,那门还是紧闭着的,甚至还挂了一个勿扰的牌子。
沉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门,谨慎道:“殿下,出什么事了吗?”
商行川道:“她还未醒。”
沉渊:“……殿下可敲门了?”
商行川颔首,虽然他的表情上没有一丝不对的地方,但沉渊知道,他家主子现在是有点尴尬的。
于是两人一起尬住了。
商行川正要开口,只听房中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后是“吱嘎——”一声响,姜慈顶着一张送葬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沉渊默默退了一步。
姜慈昨天夜里睡得晚,再加上她速来爱睡懒觉,虽说这客栈的隔音效果一般,但这个位置的确安静,姜慈这一觉睡得又黑又沉,模模糊糊听见了外头有人说话,一开门就看见了商行川。
她眼底是掩不住的倦色,道:“是要去刘玉珍家里?还是杨公子。”
商行川道:“刘玉珍那边已经有人盯着了,她还未露过面,今日去一趟杨府。”
姜慈略显沉重的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说:“行,我先换个衣服洗漱一下,殿下要在门外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