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他明白过来，泄洪开闸怎么可能不提前做好预备？

根本原因，就是京城打算牺牲掉团州，或者说——打算让他死。

救灾时，由于前期堤坝修的非常坚固，才让这场人祸只停留在团州，没有再往下蔓延到其他市州，此事一出，举国震惊，大梁朝开国以来几乎就没有过如此严重过的灾祸，坊间更是有了传闻，说是大梁气数将尽。

朝中人心惶惶，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有密报传来，说是商行川在团州赈灾不利，犯下大错，为了湮灭罪证，才隐瞒百姓开闸泄洪，导致了这场灾祸的发生。

自然而然的，旁人不明就里，当真相信了，明德帝三道降罪圣旨责令商行川回朝。

商行川心知肚明回去必有一死，但也许是那时候的他对明德帝尚且抱有一丝希望，总觉得自己虽然从小到大都与他并不亲近，但也许是因为天家父子就是如此，自己总也不会往其他方面想。

半个月后，安顿好团州的善后事宜，商行川回了京城。

可他没料到的是，勐王和肃王联手，为了置他于死地，不惜假传圣旨，联手将他堵在京城城门口，同他说——陛下薨逝，让他立刻率兵勤王。

商行川才不会信，他强闯城门，可紧接着，便是勐王上奏，给他扣了一顶意图谋反的帽子，满朝文武百官皆说他谋反，将他羁押起来。

他并非无知小儿，心知肚明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本无意皇位，但既然别人非要来与他争，那他抢一抢也无妨。

起当天夜里，夏末秋凉，距离姜慈去世算起来也没多久，可他就是觉得整个人都空落落的。

可能是命运捉弄，他寻到契机，从牢狱中出逃，同第一次回京时一样，行至半路，又被勐王拦截。

两人对峙，他坐在马上，身上套了一件大氅，大氅上血迹斑斑，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勐王呵斥他，“逆贼！还不立刻投降，随本王进宫面圣，以死谢罪？！”

而他只是冷冷一笑，尽管他的手臂忍不住微微发颤，原本十成十的力道也卸了八成，他道：“谁是反贼，尚未可知。”

勐王正要再说什么，却被他拉满弓弦，一箭掠过手臂，擦出一道冰冷的血线。

“你……你敢！天子脚下，你也敢动箭！还敢说你不是逆贼！”

商行川微微扬眉，“谁是逆贼，尚未可知……大哥说是本王，那便是了。”

一语伴随着勐王的人头同时落地，谁也没梦料到他一个丧家之犬还能有这种胆量。

商行川那时候就一个想法，他这一生未曾娶妻，亦未有子嗣，既然世人皆说她谋反，那他反了又如何？

勐王一死，京中方寸大乱。

——因为皇帝年事已高，保不齐能不能活上半年，他自己发疯囚禁和杀不少皇子导致现在堪用的皇子的确就只有三位，现在勐王死了，就剩昱王和肃王了。

而肃王……此人实在怯懦。

偌大一个大梁，竟当真找不到一个比商行川登基更好的选择。

什么？谋反？

嗯嗯嗯他是谋反了但他不当皇帝的话没人当了，总不可能臣子们自己来。

大梁朝到现在内忧外患风雨飘摇，稍微长点脑子的朝臣都知道有时候不能光听皇帝一个人的话，毕竟如果真的让肃王上位了，他们以后受的窝囊气估计会比前十辈子都多。

所以……其实别人也没怎么抵抗。

明德帝被这些见风使舵的臣子们气的当真病重，肃王临危受命成了太子监国。但由于太过废物，不出三天便被商行川一剑刺死。

……

马车滚过青石板路，商行川睁开眼，伸手挑开车帘，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天空仿佛被倒了整整一盒子墨汁，若不是有下人掌灯引路，怕是什么也看不清。

下人低声问道：“王爷今日是回何处？”

商行川顿了顿，正要回答之时，主院那边的下人一溜烟跑了过来，“王爷您可回来了，王妃娘娘原本惦记着等您呢，现下王妃都已经睡了。”

商行川微微一怔，“等我？”

下人笑的见牙不见眼，“是啊，主院那边的奴婢来同小人说的，说您一回来便知会她们一声，说王妃娘娘心里头念着您，怕你夜里回来饿了，还让小厨房准备了点心。”

不知怎的，商行川仿佛切实感受到了，胸腔里有暖流淌过。

这样被人惦记着的感觉，已经许久未曾有过了。

就在这时，主院那头，翡翠慌慌张张跑了出来，“有没有……王爷回来了？那太好了，王爷您快去主院瞧瞧吧，我们姑娘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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