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长孙微云在听了长孙渊之的话后,气得食不知味。回到了屋中便写了一封家书,要人连夜送回去。她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踱步。
这事情做得实在是不厚道,可未曾放到明面上,她要是代替大兄和同安公主去道歉,相当于坐实了这事儿。若不想牵连数家,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作不知道。可不明了就算了,明了后还做不知情,她的良心上实在是过不去。再说了,孟彤管与萧静言也不是笨人,怕是心中门儿清。但是不管怎么样,温家三娘子那边是要走一趟的。
思来想去,长孙微云都难找到一个两全的办法,索性回到书桌边提笔静心。可墨在纸上晕开,她蓦地想起不久前长宁说的“小像”,心思更是纷乱如麻。
就算长宁公主当真穆如清风,她身为长孙家的女儿,也该远离才是。
她明明知晓双方的立场,还要如此施为,真不是用心险恶吗?脑海中浮现了那张温润淡雅如远山的面庞,长孙微云吐出了一口浊气,拂去了脑海中的杂思,她暗暗提点自己,不该背后揣度人的不是。
次日。
学堂中一切如常,学生们座次依旧泾渭分明。长孙微云几度想找温秋水说话,可一直没有机会。等到了散学后,还没等长孙微云开口呢,温秋水就抱起书籍,快速地奔向了长宁公主,眼神炯亮,满是欢欣雀跃。长孙微云一愣,继而轻叹了一口气。
温秋水没注意到长孙微云的举动,她一路跟着长宁公主回到了竹一院中,才郑重地行了一礼,轻声道:“公主。”她想了一整夜,也没明白自己的身上有什么值得长宁公主图谋的。
长宁扶起了温秋水,温声道:“你我同师受业,不必拘于俗礼。”
这般温柔如水的态度符合温秋水对这位公主的印象,可经昨日一事,她又觉得长宁公主没那么简单,心中不由浮现出些许恐慌来,眼眸中也流露出了几分惶然。
长宁瞧着温秋水的神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抚。她笑吟吟道:“听闻三娘子颇通黄白之术?”
温秋水眉头微微蹙起,她久居道观中,自然也会炼丹。可今上并不崇道,不像过去的帝王那般追逐长生术,故而没有道士们发挥的空间。长宁公主这会儿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思忖片刻后,温秋水点了点头道:“只懂了些皮毛。”她相信自己的事迹已经被调查清楚了,没有任何隐瞒。忧虑了看了长宁公主一眼,她又劝道,“寻仙访道,不过是虚无缥缈之事,公主不可沉溺其中。”
长宁仿佛没听见温秋水的话,又问道:“三娘炼丹术如何?”
温秋水:“……”她自知不是满腹经纶的经世之才,可得了长宁公主的认可,多少也会有点“投效主君建功立业”的大志,可眼前人这“不问苍生问鬼神”的作态还是令她无语凝噎。不过怅惘归怅惘,她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不成,时常炸炉。”
长宁赞道:“这么看三娘子也是有大气运的人。”
温秋水一时无言以对,确实,像她这般炸炉频繁的,早早下地府了,这么一瞧,她的确有点运道在身的。
长宁又问:“三娘子不曾使用伏火方吗?”
温秋水露出一抹讶色,说:“公主还知道伏火方?”
长宁笑微微道:“是杂书上瞧见了,有伏火方则说明药物合炼,颇为性烈。那般性烈之物,能否为我所用呢?”
温秋水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那股浮在了心中的迷障被轻轻敲碎,她骤然间得知长宁公主的最终目的来。炼丹炸炉,残伤身躯——那样的力量因人而生,又怎么不能被人掌控呢?前辈已留下诸多伏火方,再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这样的任务,是她能接的吗?温秋水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她开口道:“公主,我——”
长宁温和道:“你可好生思量一番。”
温秋水舔了舔唇,不假思索道:“愿为公主马前驱!”
长宁很是满意,与温秋水闲聊了一阵,给了她一本丹书,吩咐梨儿将她送回去了。
梨儿依言送走了温秋水,没多久,便匆匆回到了院中。见长宁正背着手在廊下赏花,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没忍住问道:“就这样了?”
长宁瞥了梨儿依言,慢条斯理道:“不然要怎么样?”
梨儿蹙着眉:“不用再观察一阵吗?”
长宁气定神闲道:“我主意已定,不管有没有温三娘子,那事情都要推行下去。”停顿了数息,她哂笑了一声,“会炼丹的道士还不好找吗?非是我有求于她,而是她若想摆脱长孙渊之,便只能够依附于我。”
“公主高明。”梨儿忙夸道,但是很快的,她又垮着脸,怅然道,“公主,圣人那边恐怕不会同意的,到时候要用,还是得走公主府的账啊!”
长宁慢条斯理地应道:“一开始就没打算与太府、户部攀扯。”反正不管是太府寺还是户部,说来说去都是“没钱”两个字,倒是可以打打内藏的主意。不过那也得等回京见到了阿耶才能定下了。“那事情没做成,以同安的性格一定会恼羞成怒,接下来不知会做什么。若是能从他们的身上刮下财帛,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话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被长宁猜对了。